正文 卷二十六 药议

类别:子部 作者:沈括(宋) 书名:梦溪笔谈

    古方言:“云母粗服则著人肝肺不可去。”如枇杷、狗脊毛不可食,皆云“射入肝肺”。世俗似此之论甚多,皆谬说也。又言“人有水喉、食喉、气喉”者,亦谬说也。世传《欧希范真五脏图》亦画三喉,盖当时验之不审耳。水与食同咽,岂能就口中遂分入二喉?人但有咽、有喉二者而已,咽则纳饮食,喉则通气。咽则咽入胃脘,次入胃中,又次入广肠,又次入大小肠;喉则下通五脏,为出入息。五脏之含气呼吸,正如治家之鼓鞴。人之饮食药饵,但自咽入肠胃,何尝能至五脏?凡人肌骨、五脏、肠胃虽各别,其人肠之物,英精之气味,皆能洞达,但滓秽即入二肠。凡人饮食及眼药既入肠,为真气所蒸,英精之气味以至金石之精者,如细研硫黄、朱砂、乳石之类,凡能飞走融结者,皆随真气洞达肌骨,犹如天地之气,贯穿金石土木,曾无留碍;自余顽石草木,则但气味洞达耳。及其势尽,则滓秽传入大肠,润湿渗入小肠,此皆败物,不复能变化,惟当退泄耳。凡所谓某物入肝,某物入肾之类,但气味到彼耳,凡质岂能至彼哉。此医不可不知也。

    古代医药书说:“直接吞服云母,它就会附着在肝肺上去不掉。”象枇杷叶毛、狗脊毛不可以

    吃,都说它们能“进入肝肺”。世俗象这样的说法很多,都是谬论。还说人“有水喉、食喉、气喉”的。现在流传的《欧希范真五脏图》也画有三个喉,这是那时检验不够审慎的缘故。水和食物同时吃下,怎能在嘴里就分开进入所谓水、食二喉呢?人只有咽与喉而已,咽能够进饮食,喉则能通气。咽下的食物进入胃脘,其次进入胃中,再其次进入广肠,最后进入大小肠;喉则与下面五脏相通,用以吐气和吸气,其功用类似于铁匠的风箱。人的饮食药饵,只不过从咽而进入肠胃,怎么能到五脏呢?人的肌骨、五脏、肠胃虽然各有区别,但那些进入肠的东西,它们的精华气味却能通达各处,只是渣滓和肮脏的东西就进入二肠。一般人们吃的饮食和药物进入肠以后,在真气的熏蒸之下,其中精华的气味,甚至那些金石的精华,如那些细研过的硫磺、朱砂、乳石等等,凡是能够挥发融化的,都随着人体元气而通达到肌骨里去,如同天地之气,贯穿在金石土木之中,没有一点阻碍;其余剩下的顽石草木,则只有气味能够深入到达。等到它们的气味挥发完了,渣滓糟粕便转入大肠,润湿进入小肠。这些都是废物,不再能转化,只应当排泄出去了。一般所说的某物进入肝脏,某物进入肾脏,只是气味到了那里罢了,一般的物质本身怎么能到达那里呢?这是医生不能不知道的。

    予集《灵苑方》论“鸡舌香”以为“丁香母”。盖出陈氏《拾遗》,今细考之尚未然。按《齐民要术》云:“鸡舌香,世以其似丁子,故一名‘丁子香’,即今丁香是也。《日华子》云:“鸡舌香,治口气”。所以三省故事:郎官日含鸡舌香,欲其奏事对答,其气芬芳。此正谓丁香治口气,至今方书为然。又古方“五香连翘汤”用鸡舌香,《千金》:“五香连翘汤”无鸡舌香,却有丁香,此最为明验。《新补本草》又出“丁香”一条,盖不曾深考也。今世所用鸡舌香,乳香中得之,大如山茱萸,剉开如柿核,略无气味,以治疾殊极乖谬。

    我收集《灵苑方》,上面说鸡舌香是丁香母。这大概出自《陈氏拾遗》,现在仔细考察并不如此。根据《齐民要术》说:“鸡舌香,人们都认为它象丁香子,故又把它叫做‘丁子香’。”就是今天所说的“丁香”。《日华子》中说:“鸡舌香治疗口气。”所以三省的通例。郎官每天口含鸡舌香,使其在奏事对答时,其气芬芳,这就是所说的丁香治口气,直到现在,医书上仍这样记载。另外有一古代医药书中“五香连翘汤”,用了鸡舌香。《千金方》中的“五香连翘汤”则没有用鸡舌香,而有丁香,这是最好的明证。《新补本草》又列出了“丁香”一条,大约没有深入考证。现在人们用的鸡

    舌香,是从乳香中得到,象山茱萸那么大,锉开里面象柿核,没有一点气味。用这种药治病极其错误荒谬。

    旧说有“药用一君、二臣、三佐、五使”之说。其意以为药虽众,主病者专在一物,其他则节级相为用,大略相统制,如此为宜。不必尽然也。所谓君者,主此一方者,固无定物也。《药性论》乃以众药之和厚者,定以为君,其次为臣、为佐;有毒者多为使。此谬说也。设若欲攻坚积,如巴豆辈,岂得不为君哉。

    过去所说的用药处方,有“药用一君、二臣、三佐、五使”的说法。它的意思是处方中治病的药虽然多,但是主治疾病的药却只有一样。其它的药则按照主次搭配运用,大体上相互制约。这样做才为适当,但不一定都要依照“一君、二臣、三佐、五使”的规定来处方。称为君药的,是指在这一个处方中起主导作用的,本来就没有固定不变的药物。《药性论》这本书中把药性平和醇厚的药定为君药,其次是臣药,再次为佐药,最后把有毒的药定为使药,这是错误的说法。假如要治疗顽固的食积阻滞疾患,譬如巴豆一类有毒的药物,难道不可以作为君药吗?

    金罂子止遗泄,取其温且涩也。世之用金罂者,待其红熟时取汁熬膏用之,大误也。红则味甘,熬膏则全断涩味,都失本性。今当取半黄时采,干,捣末用之。

    金罂子可用来治疗遗尿、泄痢之类的病,是取其药性温和而涩。人们用金罂子时,等到它红熟时取其汁熬成膏使用,真是大错。金罂子红熟就味甜,熬成膏则涩味全没有,丧失了原有的药性。应当在金罂子半黄时采取,晒干后捣碎成末服用。

    汤、散、丸各有所宜。古方用汤最多,用丸、散者殊少。煮散古方无用者,唯近世人为之。大体欲达五脏四肢者莫如汤,欲留膈胃中者莫如散,久而后散者莫如丸。又无毒者宜汤,小毒者宜散,大毒者须用丸。又欲速者用汤,稍缓者用散,甚缓者用丸。此其大概也。近世用汤者全少,应汤者皆用煮散。大率汤剂气势完壮,力与丸、散倍蓰。煮散者一啜不过三五钱极矣,比功较力,岂敌汤势?然汤既力大,则不宜有失消息。用之全在良工,难可以定论拘也。

    中药的汤剂、散剂、丸剂各有各的用途。古方中汤剂用得最多,用散剂、丸剂的很少。古方中没有用煮散的,只有近代人才这样做。大体上要使药效达到五脏六肢的以汤剂最好,要让药久留胃中的以散剂为最好,要长期保持疗效的,不如用丸药。无毒的药物适宜用汤剂,小毒的药物适宜散剂,大毒的药物必须做成药丸。如果要药效快的用汤剂为宜,稍缓的用散剂,很慢的用丸药。这是汤、散、丸药剂使用的大致情况。近代用汤剂的很少,应该用汤剂的都用煮散。大致说来,汤剂的药力比较大而足,汤剂的效力是丸、散的好几倍。煮散一次最多只能服三、五钱,比较功效与药力,怎能比得上汤剂的势头?既然汤剂的药力大,那么在用药剂量上就不应当有差错。用药全在于医生高明的医术,不可拘泥于一成不变的方法。

    古法采草药多用二月、八月,此殊未当。但二月草已芽,八月苗未枯,采掇者易辨识耳,在药则未为良时。大率用根者,若有宿根,须取无茎叶时采,则津泽皆归其根。欲验之,但取芦菔、地黄辈观,无苗时采,则实而沈;有苗时采,则虚而浮。其无宿根者,即候苗成而未有花时采,则根生已足而又未衰,如今之紫草,未花时采,则根色鲜泽,花过而采,则根色黯恶,此其效也。用叶者,取叶初长足时。用牙者,自从本说。用花者,取花初敷时。用实者,成实时采。皆不可限以时月。缘土气有早晚,天时有愆伏。如平地三月花者,深山中则四月花。白乐天《游大林寺》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盖常理也。此地势高下之不同也。如筀竹笋有二月生者,有三、四月生者,有五月方生者,谓之晚稻。稻有七月熟者,有八、九月熟者,有十月熟者,谓之晚稻。一物同一畦之间,自有早晚,此物性之不同也。岭娇微草,凌冬不凋;并汾乔木,望秋先陨。诸越则桃李冬实,朔漠则桃李夏荣,此地气之不同也。一亩之稼,则粪溉者先牙;一丘之禾,则后种者晚实。此人力之不同也。岂可一切拘以定月哉。

    古法采草药多在二月、八月,这很不恰当。只是因为二月草木已发芽,八月草木的茎叶还没有枯死,摘取药的人容易辨认罢了,对药的质地来说,在二月、八月采摘则未必是好的时候。一般来说,用根的药物如果有宿根,必须在没有茎叶时采取,这时药物的养分都集中在根部。要验证这一点,只须拿萝卜、地黄等来看,在没有茎叶时采,根部就饱满而分量重;在有茎叶时采,根部就空虚而分量轻。那些没有宿根的,就要等到茎叶长成而没有花的时候采取,那样就根部己充分长成而又没有衰老。如现在的紫草,没有开花的时候采,根部就色泽鲜润;花已开过再采,根部色泽就灰暗难看,这便是采药时节不同药材质地也不同的验证。用叶的药物在叶子刚长足时采取,用芽的药物应在芽刚长足时采取,用花的药物应在花初开放时采取,用果实的药物应在果实成熟时采取。都不可以限制在固定的月分采药。因为土壤的温度和湿度早晚不同,天气也有寒暖的不同。如在平原地方三月开花的,在深山地区就要四月开花。白居易在《游大林寺》诗中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是通常的道理。这是由于地势高低不同的原因。如茎竹笋有二月生的,有三、四月生的,还有五月生的,被称为晚稻。水稻有七月成熟的,有八、九月成熟的,有十月成熟的,被称为晚稻。同一种作物种植在同一田畦中,成熟期也有早晚的不同,这是因为植物特性不同的缘故。岭南的小草,严冬时也不凋枯。而并州、汾州一带的乔木,秋天还没到,树叶就已凋落。广东、广西一带的桃李在冬天也能结实,而北方地区的桃李到夏天才能开花。这是因为各地的气候不同的缘故。同一亩地里的庄稼,施肥灌溉的先发芽;同一块地里的禾苗,后种的晚成熟。这是因为人力不同造成的。采药怎么能限制在固定的月份呢!

    《本草注》:“橘皮味苦,柚皮味甘。”此误也。柚皮极苦,不可向口,皮甘者乃柑耳。

    根据《本草》注:“橘皮味苦,柚皮味甘”,这是错误的。柚皮非常苦,根本不能进口,皮甘

    的是橙。

    按《月令》:“冬至麋角解,夏至鹿角解。”阴阳相反如此。今人用麋、鹿茸作一种,殆疏也。又有刺麋鹿血以代茸,云:“茸亦血耳”,此大误也。窃详古人之意,凡含血之物,肉差易长;其次筋难长;最后骨难长。故人自胚胎至成人,二十年骨髓方坚。唯麋角自生至坚,无两月之久,大者乃重二十余斤,其坚如石,计一昼夜须生数两,凡骨之顿成生长,神速无甚于此。虽草木至易生者,亦无能及之。此骨之至强者,所以能补骨血,坚阳道,强精髓也。岂可与凡血为比哉。麋茸利补阳,鹿茸得利补阴。凡用茸无乐太嫩,世谓之“茄子茸”,但珍其难得耳,其实少力,坚者又太老。唯长数寸,破之肌如朽木,茸端如玛瑙、红玉者最善。又北方戎狄中有麋、麖、麈駞,麈极大而色苍,尻黄而无斑,亦鹿之类。角大而有文,莹莹如玉,其茸亦可用。

    根据《礼记•月令》记载:“麋角在冬至那天脱落,鹿角在夏至那天脱落。”麋角、鹿角脱换的季节中的阴阳二气,相反到这个地步。现在人们却把麋茸和鹿茸等同使用,这恐怕是一种疏忽。还有人刺取麋血、鹿血用来代替茸,说“茸也是血”,这就更错了。我推测古人的意思,凡是含血的东西,肉较易生长,其次是筋,最难长的是骨。所以一个人从胚胎发育到成人,要20 年,骨骼才长结实。只有麋角从长出到坚硬,不要两个月的时间,大的重达20 多斤,象石头那样坚硬。算起来一昼夜要长几两,一般骨骼的生长,再没有比这更快的了,就算是最易生成的草木,也赶不上它。这是骨质中最强有力的,因此能够补血养骨,强壮男子的性功能,增强精髓,怎么能与一般的血相比呢。麋茸利于补阳,鹿茸利于补阴。一般使用茸,不要追求太嫩的,人们说的“茄子茸”,不过是因它难于得到而珍贵罢了,其实它的药效并不大。长成坚硬的角的又太老。只有那种几寸长的,破开其茸肉疏松如同朽木,茸的顶端色泽如同玛瑙红玉一样的最好。另外北方少数民族地区有麋、麖、麈、驼等兽,其中麈体型很大呈青色,臀部呈黄色而没有斑纹,也是属鹿的一类,它的角大而有花纹,晶莹如玉,这种茸也可以作药用。

    枸杞,陕西极边生者。高丈余,大可作柱,叶长数寸,无刺,根皮如厚朴,甘美异于他处者。《千金翼》云:“甘州者为真,叶厚大者是。”大体出河西诸郡,其次江池间圩埂上者。实圆如樱桃,全少核。暴干如饼,极膏润有味。

    枸杞,是生长在陕西最边缘地区的,有一丈多高,其中粗大的树干可以用来作梁柱,叶子有几寸长,没有刺,根皮象厚朴,果实甘甜味美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千金翼方》上说:“枸杞以甘肃出产的为正品,叶子厚而且大的便是。”这种枸杞大体出自于黄河以西各郡县,其次就是长江下游一带圩田的堤坝上的。枸杞果实象樱桃一样圆,很少有核,晒干后象饼,十分滋润味美。

    淡竹对苦竹为文,除苦竹外,悉谓之淡竹,不应别有一品谓之淡竹。后人不晓,于《本草》内别疏“淡竹”为一物。今南人食笋有苦笋、淡笋两色,淡笋即淡竹也。

    淡竹与苦竹相对成文,除了苦竹以外,其余的竹全被称为淡竹,不应该另外还有一种竹称为淡竹。后人不知道,在《本草》中另外列出淡竹为一物。现在南方人吃竹笋,有苦笋和淡笋两种,淡笋就是淡竹。

    东方南方所用细辛,皆杜衡也。又谓之“马蹄香”。色黄白,拳局而脆,干则作团,非细辛也。细辛出华山,极细而直,深紫色,味极辛,嚼之习习如生椒,其辛更甚于椒,故《本草》云:“细辛水渍令直”,是以杜衡伪为之也。襄汉间又有一种细辛,极细而直,色黄白,乃是“鬼督邮”,亦非细辛也。

    东方南方所用的细辛,都是杜衡,又称为“马蹄香”。呈黄白色,蜷曲而脆,晒干后呈团状,这不是细辛。细辛出自华山,枝干非常细而且直,呈深紫色,味道很辣,放进口中咀嚼,辣咝咝地象吃生花椒,但比吃生花椒更辛辣些。所以《本草》中说:“把细辛用水泡让它变直。”那是用杜衡伪作的。襄水、汉水之间另外有一种细辛,枝茎很细而直,呈黄白色,这是“鬼督邮”,也不是细辛。

    《本草注》引《尔雅》云:“蘦,大苦。”注:“甘草也,蔓延生,叶似荷,茎青赤。”此乃黄药也,其味极苦,故谓之大苦,非甘草也。甘草枝叶悉如槐,高五六尺,但叶端微尖,而糙涩似有白毛,实作角生,如相思角,四五角作一本生,熟则角坼;子如小匾豆,极坚,齿啮不破。

    《本草》注引用《尔雅》说:“蘦,大苦”。注释说:“甘草是一种蔓生植物,叶子象荷叶,茎呈青赤色。”这就是黄药,味道很苦,所以说它大苦,不是甘草。甘草的枝叶与槐树完全相似,有五六尺高,只是叶子的顶端略尖而且粗糙涩手,象有白毛,结的果实象角状,象相思树的豆荚,四五个角状荚果长在一枝上,成熟后荚果就裂开,种子如小扁豆,非常坚硬,牙咬不破。

    胡麻直是今油麻,更无他说,予巳于《灵苑方》论之。其角有六棱者,有八棱者。中国之麻,今谓之“大麻”是也,有实为苴麻,无实为苴麻,又曰“牡麻”。张骞始自大宛得麻油之种,亦谓之麻,故以胡麻别之,谓汉麻为大麻也。

    胡麻就是今天的油麻,再没有其他的说法,我已经在《灵苑方》中谈到。胡麻的角有六个棱的、八个棱的,就是今天所说的“大麻”。有子实的是苴麻,没有子实的是苴麻。又叫做“牡麻”。张骞从大宛国得到麻油的种子,也称为麻,所以用胡麻加以区别,而把汉麻说成大麻。

    赤箭即今之“天麻”也。后人既误出“天麻”一条,遂指赤箭别为一物;既无此物,不得已又取天麻苗为之,滋为不然。《本草》明称采根阴干,安得以苗为之?草药上品,除五芝之外,赤箭为第一。此神仙补理养生上药。世人惑于天麻之说,遂止用之治风,良可惜哉。或以谓其茎如箭,既言赤箭,疑当用茎,此尤不然。至如鸢尾、牛膝之类,皆谓茎叶有所似,用则用根耳,何足疑哉。

    赤箭就是今天的“天麻”。后人既然错误地另列出“天麻”一条,于是便把赤箭当成另外一种东西,既然没有这种东西,没有办法又把天麻苗当作赤箭,这就更加不对了。《本草》上分明说采根阴干,怎么能说成天麻苗呢?草药中的上品,除了“五芝”以外,要数赤箭为第一。这是神仙补养调理、保养身体的最好的药。人们因为迷惑于天麻的说法,于是只用它作治风症,实在是可惜啊!说它的茎象箭,既然叫赤箭,就以为该用它的茎,这更加不对。象鸢尾和牛膝等等,都是因为它们的茎叶类似于鸢尾、牛膝而得名,而作药用的还是用根,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地菘即“天名精”也。世人既不识天名精,又妄以地菘为“火蔹”,《本草》又出“鸖虱”一条,都成纷乱。今按地菘即天名精,盖其叶似菘,又似蔓菁(名精,即蔓青也。),故有二名;鹤虱即其实也。世间有单服火蔹法,乃是服地菘耳,不当用火蔹。(火蔹,本草名“稀蔹”,即是渚膏苗,后人不识,亦重复出之。)

    地菘就是“天名精”。人们既不认识天名精,又错把地菘当作“火蔹”,《本草》中又另外列出“鹤虱”一条,十分纷乱。现在考证,地菘就是天名精,大概它的叶子象菘,又象蔓菁,所以有两个名称。鹤虱就是它的果实。世间有单独服用火蔹的方法,实际就是服用地菘,不应该是火蔹。(火蔹,《本草》中名叫“稀蔹”,就是渚膏苗,后人不认识,又重复列出一条。)

    南烛草木,记传《本草》所说多端,今少有识者。为其作青精饭色黑,乃误用乌桕为之,全非也。此木类也,又似草类,故谓之“南烛草木”,今人谓之“南天烛”者是也。南人多植于庭槛之间,茎如朔藋,有节;高三、四尺,庐山有盈丈者,叶微似楝而少;至秋则实赤如丹。南方至多。

    有关南烛草木,前人写的记传和《本草》的说法有很多。现在很少有人能识别,因为用它做出的青精饭呈黑色,这是错把乌柏当成了南烛,全错了。南烛属木本,又象草本,所以被称为“南烛草木”,也就是今天称作“南天烛”的那种植物。南方人大多把它种植在庭园栏杆间,它的茎象蒴藋,有节,有三、四尺高,庐山上有丈把高的,叶子有点象苦楝树叶但较稀疏,到秋天结的果实红如丹砂。南方最多。

    太阴玄精,生解州盐泽大卤中,沟渠土内得之。大者如杏叶,小者如鱼鳞,悉皆六角,端正似刻,正如龟甲。其裙襴小椭,其前则下刻,其后则上剡,正如穿山甲相掩之处,全是龟甲,更无异也。色绿而莹彻;叩之则直理而折,莹明如鉴;折处亦六角,如柳叶,火烧过则悉解折,薄如柳叶,片片相离,白如霜雪,平洁可爱。此乃禀积阴之气凝结,故皆六角。今天下所用玄精,乃绛州山中所出绛石耳,非玄精也。楚州盐城古盐仓下土中又有一物,六棱,如马牙硝,清莹如水晶,润泽可爱,彼方亦名“太阴玄精”,然喜暴润,如盐碱之类。唯解州所出者为正。

    太阴玄精,出产于解州盐池的盐卤中,由沟渠的土中得到。大的有杏叶般大,小的有鱼鳞般大,全呈六角形,外形端正得如同刀切刻一般,正如龟甲的形状。其四周围稍微倾斜,前边的晶面斜向下,后边的晶面斜向上。龟甲形的晶体一片片互相重叠,就完全如同穿山甲的鳞片相叠一样。呈绿色而且透明,如果敲打它,它就会沿着纹理而断裂,表面如同镜子那样光亮,裂开的地方也是六角形形状,样子象柳叶用火烧过,就会全部裂开,薄如柳叶,片片分离,象霜和雪那样平滑洁白可爱。这是由于承受了阴气而凝结的缘故,所以都呈六角形。现在世上所用的玄精,是绛州山中出产的绛石,并不是玄精。在楚州盐城县古盐仓下面的土中,又出产一种东西,呈六棱形状,样子很象马牙硝,象水晶一样清澈透明,润泽可爱,那里的人也把它叫做太阴玄精。但是这种东西象盐碱那样容易吸潮。唯有解州出产的才是正宗的太阴玄精。

    稷乃今之穄也,齐、晋之人谓“即”“积”皆曰“祭”,乃其土音,无他义也。《本草注》云:“又名穈子。”穈子乃黍属。《大雅》:“维秬维秠,维穈维芑。”秬、秠、穈皆黍属,以色为别:丹黍谓之穈。今河西人用“■”字而音“穈”。

    稷就是今天的穄,齐、晋地方的人把“即”、“积”都说成“祭”,这是他们当地口音,没有其他意义。《本草》注中说:“另外又叫做穈子”。穈子是黍属。《大雅》说:“维穈维芑,维穈维芑。”秬、秠、穈、芑都是黍属,以颜色为区别:红黍被称为穈 。现在河西人用作“穈”字但读音仍是“穈”。

    苦耽即《本草》酸浆也。《新集本草》又重出“苦耽”一条。河西番界中酸浆有盈丈者。

    苦耽就是《本草》中说的酸桨。《新集本草》中又重复出了“苦耽”一条。河西胡人地带的酸桨有一丈高的。

    今之苏合香,如坚木,赤色。又有苏合油,如■胶,今多用此为苏合香。按刘梦得《传信方》“用苏合香”云:“皮薄,子如金色,按之即小,放之即起,良久不定如虫动,气烈者佳也。”如此则全非今所用者。更当精考之。

    今天的苏合香,木质如同坚木,颜色为红色。另外有苏合油,如同■胶,现在人们大多用苏合油制成苏合香。根据刘梦得在《传信方》中提到苏合香的用法说:“皮薄,子如金色,按它便收缩变小,松开就起来,长时间不定,象虫子动,气味浓烈的为好。”象这样的话,他所说的根本不是现在人们所用的苏合香。应当再作更精细的考查。

    薰陆即乳香也,本名“薰陆”,以其滴下如乳头者,谓之“乳头香”;熔塌在地上者,谓之“塌香”,如腊茶之有“滴乳”、“白乳”之品,岂可各是一物?

    薰陆就是乳香,原本名为“薰陆”,因为它滴下如乳头,所以被称为“乳头香”。鎔塌在地上的,被称为“塌香”,如同腊茶有“滴乳”、“白乳”之品,怎能各是一物?

    山豆根味极苦,《本草》言“味甘”者,大误也。

    山豆根味道很苦,《本草》中说“味甘”,真是大错了。

    蒿之类至多,如青蒿一类,自有两种:有黄色者;有青色者。《本草》谓之:“青蒿”,亦恐有别也。陕西绥、银之间有青蒿,在蒿丛之间,时有一两株,迥然青色,土人谓之“香蒿”,茎叶与常蒿悉同,但常蒿色绿,而此蒿色青翠,一如松桧之色;至深秋,余蒿并黄,此蒿独青,气稍芬芳。恐古人所用,以此为胜。

    蒿的种类极多,如青蒿一类便有两种:有黄色的,有青色的。《本草》所说的“青蒿”,恐怕又是另外一种。陕西绥州、银州一带有青蒿,在蒿丛中间,时有一两株根本不同的青色蒿,当地人把它称为“香蒿”,“香蒿”的茎叶与普通的蒿完全相同,但普通的蒿是呈绿色,而这种蒿颜色呈青翠色,就如同松桧的颜色。到深秋时节,其他的蒿都枯黄了,唯独这种蒿颜色青翠,略有芬芳的气味。恐怕古人所用的,以这种蒿最好。

    按文蛤即吴人所食花蛤也,魁蛤即车螯也。海蛤今不识,其生时但海岸泥沙中得之,大者如棋子,细者如油麻粒,黄白或赤相杂,盖非一类。乃诸蛤之房,为海水砻砺光莹,都非旧质。蛤之属,其类至多。房之坚久莹洁者皆可用,不适指一物,故通谓之海蛤耳。

    据文献记载,文蛤就是吴人吃的花蛤,魁蛤也就是车螯,而海蛤又是什么今天不得而知,活的海蛤只能在海岸泥沙中得到,大的有棋子般大,细小的如同油麻粒那股大,呈黄白色,有的还杂有红色,大约不是一类。各种蛤的外壳被海水冲磨得光洁晶莹,根本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蛤的种类很多,外壳坚硬光泽晶莹洁净的都可用,不只指一种,所以将它们通称为海蛤。

    今方家所用漏芦,乃飞廉也。飞廉一名漏芦,苗似苦芙,根如牛劳绵头者是也。采时用根。今闽中所用漏芦,茎如油麻,高六七寸,秋深枯黑如漆,采时用苗。《本草》自有一条,正谓之“漏芦”。

    现在方家用的漏芦就是飞廉。飞廉另外又叫做漏芦,其苗似箸叶,根象牛蒡、绵头的便是。采取的时候用根。现在福建地区用的漏芦,茎象油麻,高有六七寸,深秋时候变得如漆一样枯黑,采取时用苗入药。《本草》中已列有一条,正叫做“漏芦”。

    《本草》所论赭魁,皆未详审。今赭魁南中极多,肤黑肌赤,似何首乌,切破,其中赤白,理如槟榔,有汁赤如赭,南人以染皮制靴,闽、岭人谓之“余粮”。本草“禹余粮”注中所引,乃此物也。

    《本草》中论述的赭魁,都没有经过仔细查考。现在南方有很多这种赭魁,皮黑肉红,样子象何首乌,切破来看,里面红白相间,纹理如同槟榔,有红褐色的汁液,南方人用来染皮制靴。闽中、岭南地方的人把它称为“余粮”。《本草》中“禹余粮”注释中所引的就是这种植物。

    石龙芮今有两种:水中生者,叶光而末圆;陆生者,叶毛而末锐。入药用水生者,陆生亦谓之“天灸”,取少叶揉系臂上,一夜作大泡如火烧者是也。

    石龙芮现在有两种:一种是水中生的,叶面光滑而叶端圆;一种是陆地上生的,叶子上有毛而叶端尖锐。入药用水生的。陆生的又被叫做“天灸”,取几片叶子揉碎敷在手臂上,一个晚上手臂上就起大泡,如同被火烧一样的就是这种东西。

    麻子,海东来者最胜,大如莲实,出柘萝岛。其次上郡北地所出,大如大豆,亦善。其余皆下材。用时去壳,其法取麻子帛包之,沸汤中浸,候汤冷,乃取悬井中一夜,勿令著水,明日日中暴干,就新瓦上轻挼,其壳悉解,簸扬取肉,粒粒皆完。

    麻子以东海来的最好,如莲米般大小,出产于柘罗岛。其次要数上郡北方出产的,如大豆般大小,也好。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产的都不好。用的时候要去壳。方法是:把麻子用帛包起来,放在热开水中浸泡,待水冷之后,就取出来悬在井中过一晚,不要让它沾水,第二天放在太阳下曝晒,晒干之后放在新瓦上轻轻地挼,它的壳就全都脱开,再用簸箕扬去壳取其肉,粒粒都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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