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二年。光庙以皇长子。出阁讲学。故事。讲必巳刻。遇寒暑传免。至是定以寅刻。亦不传免。二十八年十一月大风寒。诸讲官立殿门外。时暖耳尚未赐。炉火亦未举。光庙方出。噤甚。郭明龙充讲官最。科深且长。既入。大言。天寒如此。勿论皇长子宗庙神人之主。玉体当万分珍重。即如我辈。辛苦读书。得此一官。忝清华。列禁近。亦是天上人。若中寒得病。岂不屑越太甚。喝班役。速取火御寒气。时中官各围炉密室。特无人倡率。不敢明用。闻郭言。尽抬出。奉皇长子,环向。始觉暖适。怡颜完讲。事上闻。亦不罪也。郭因此受眷东朝。妖书事发。传语厂监陈矩曰。饶得我。饶郭先生罢。其真切如此。而诸讲官方叩头时。密视光庙袍内止一寻常狐裘。讲案高仅二尺余。盖初出时所御。历七八年不敢奏易。
光庙出讲。年仅十三岁。岐嶷不凡。每讲。阁臣一人入直看讲。御案前有双铜鹤。故事。叩头毕。从铜鹤下转而东西面立。一阁臣误出其上。光庙瞩内侍曰。移铜鹤。可近前些。虽不明言。意已嘿寓。众皆叹服。一日。讲巧言乱德一节。讲章解曰。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余友刘幼安当直。既敷衍毕。从容进曰。请问殿下。何似谓之乱德。朗然答曰。颠倒是非。盖化词臣之句而檃括之。更觉明切。退相语。以为真天纵不可及也。
进讲既毕。必奉玉音赐酒饭。所赐比常宴最为精腆。非时横赐。又不与焉。此儒者际遇之极荣也。后讲官从便。自携食榼。光禄寺折送。其数不少。乃二十二年之讲。裁减不及钱许。幼安常笑曰。我辈初做秀才时。馆谷每岁束修不下五六十金。又受人非常供养。今为皇帝家馆师。岁刚得三十金。自食其食。每五鼓起身。步行数里。黎明讲书。备极劳苦。果然老秀才不及小秀才也。又言。大暑。侵晨天气凉。出入犹便。大寒。冲风。几于裂肤。至先朝银币、笔墨、节钱之赐。绝响。端午节不见一扇。圣上教子。可谓极严极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