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家在京口,酷贫,尝与乡曲士大夫往东堂共射,时庾悦为司徒右长史,要州府僚佐亦来东堂。毅以先至,进白悦曰:身贫并踬,营一游甚难,君如意人,何处不可为适,岂不能以此堂见让?悦素豪,径前不答。毅客并避,惟毅留射如故。悦厨馔甚丰,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悦甚不欢,毅曰:今年未食子鹅,请以残灸见惠。悦又不答。后毅贵用事,悦不得志,疽发背卒。
梁钟嵘为古今诗评,其论沈约云:观休文众制,五言最优。永平中相王爱文,王融等皆宗附约,常曰:谢眺未遒,江淹才尽,范云名级虽微,故称独步。谓其词密于范,意浅于江。嵘尝求誉于约,约拒之,故追宿憾,以此为报也。
北齐崔悛素与魏收不协,收后专典国史,悛恐被恶言,乃悦之曰:昔有班固,今则魏子。收缩鼻笑之,憾不释。
魏毛修之曰:昔在蜀中,闻长老言,陈寿曾为诸葛门下书佐,得挞百下,故其论武侯,云应变非其所长。
北齐文宣崩,当时文士各作挽词十首,择其善者用之。魏收阳休之祖孝征不过得一二首,惟卢思道独得八首,时号八采。卢郎刘逖亦只二首中选。中书郎李愔戏逖云:卢八问许刘二。逖衘之。武成时逖典机密,以事中愔,武成怒,大加鞭扑。逖喜,复前憾曰:高捶两下,执鞭一百,何如呼刘二时?
唐刘文静裴寂俱从高祖起义,文静自以才能干,用在裴寂之右,又屡有军功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议多相违戻,由是有隙。文静酒后出言怨望,拔刀击柱曰:必当斩裴寂尔。
刘晏为吏部尚书,杨炎为侍郎,各恃权使气,两不相下。炎坐元载贬,晏快之,昌言于朝。人以为载之得罪,晏有力焉。及炎入相,追怒前事,且以晏与元载隙憾,为载复仇。言晏尝请代宗立独孤妃为后,有夺宗之计。赖崔祐甫救解,犹出晏为忠州刺史。又诬晏与朱泚通书,乞诛之。方下诏暴言其罪,李正己上书表讼晏之冤,炎惧,乃遣五使往诸道,声言宣慰,而实推过于上。德宗知而恶之,遂赐炎死。
豆参为相,不悦李巽。巽自左司郎中出为常州刺史,仍促其行。巽不平之。不数日,参贬郴州司马,巽为湖南观察使,诬参与藩镇交通,德宗怒,遂赐参死。
李揆秉政,苗晋卿荐元载。揆自恃门望,以载地寒,意甚轻之,曰:龙章凤姿之士,不见用獐头鼠目之子。乃求官邪?载衘恨颇深。及载登相位,揆已先贬,因揆徙职,奏为试秘书监,江淮养疾。揆既无俸,家复贫乏,孀孤百口丐食,取给萍泛诸州者凡十五六年。牧守稍薄,则又移居。故其迁徙去者盖十余州。
大历末,李晟戍剑南御吐蕃,及师回,以成都官妓高氏随行。张延赏为成都尹追取之,晟颇衘之,形于词色。贞元初德宗以延赏为相,晟表论延赏过恶,德宗重违之,改授延赏左仆射。上亦忌晟功名,因吐蕃有离间之言,延赏腾谤于朝,无所不至。晟闻之昼夜泣,目为之肿。上诏延赏与晟释憾,同饮极欢。晟荐延赏为相,遂加中书门下平章事。晟请以一子娉延赏女,延赏不许,晟谓人曰:武人性快,释旧恶于杯酒之间。文生难犯,今不许婚,衅未忘也,得无惧焉?后延赏竟罢晟兵柄,由此武臣不附。
韦执谊因王叔文以得宰相,时时立异,盖欲矛盾以掩其迹。密令人诈叔文曰:不敢负约,欲共成国家之事故也。叔文诟怒,遂成仇怨。
赵憬与陆贽同作相,贽恃久在禁庭,特承恩顾,以国政为已任。才周岁,转憬为门下侍郎,憬深衘之。数以目疾请告不堪当政事,因不相协。贽约憬同论裴延龄之奸,既至,上前贽极言延龄诳诞之状不可任用,德宗不悦,形于颜色。憬默然无言,贽由是罢相。
鲍防为礼部侍郎,尝遇知杂侍御史豆参,不时引避,仆人为参所鞭。及参秉政,令防致仕。防谓亲友曰:吾与萧昕之子齿,而与昕同日,致仕非朽迈所致,以余忿见废耳。防竟以愤终,参亦寻败。
韦处厚曰:杨炎为元载复仇,卢杞与刘晏报怨,兵连祸结,天下不平。
令狐楚因皇甫鏄作相而逐裴度,群情共怒,楚再贬衡州刺史。时元稹初得幸为学士,素恶楚,与镈胶固希宠。稹草制曰:楚早以文艺,得践班资,宪宗念才,擢居禁近。异端斯害,独见不明。密隳讨代之谋,潜附奸邪之党,因缘得地,进士多门,遂忝台阶,实妨贤路。楚深恨之。
牛李之党,皆挟邪取权,两相倾轧,纷纭倾陷,垂四十年。文宗绳之不能去,尝谓侍臣曰:去河北贼非难,去此朋党实难。杨嗣复李珏郑覃作相,屡争论于上前。李珏曰:比来朋党亦渐消弭。覃曰:近有小朋党生。覃又曰:近日事亦渐好,未免些些不公然。嗣复珏牛党也,覃李党也。德裕为相,指摭僧孺,欲加之深罪,但以僧孺贞方有素,无以伺其隙。德裕南迁,所著穷愁志,引里俗犊子之谶以斥僧孺,又曰为太牢公。其相憎如此。
懿宗令韦保衡尚同昌公主,公主薨,懿宗杀医官二十余人,收捕其亲族三百余人,系京兆狱中。宰相刘瞻召谏官吏言之,莫敢言者,乃自上言。上不悦,又面谏。上大怒,叱出之。瞻为荆南节度使,保衡又谮瞻与医官通谋,进投毒药,贬瞻康州刺史。路岩作相,素与瞻议论不协,既贬康州,岩犹不快,阅十道图,以欢州去长安万里,再贬瞻欢州司马。僖宗即位,韦路赐死,瞻自虢州刺史召为刑部尚书。瞻之贬也,人无贤愚,莫不痛惜。及其还也,长安两市人率钱雇百戏迎之。瞻闻之,改期由他道而入。未几复作相。初瞻南迁,刘邺附于韦路共短之,及瞻大用,邺内惧,召瞻置酒。瞻暴薨,时人皆以为邺鸩之也。
后唐崔协父彦融,素与崔荛善。融为万年令,荛谒之,彦融未出,荛见按上尺题,皆赂遗中贵人,荛知其由径,始恶其为人。及彦融除司勋郎中,荛为左丞,通札不见,曰:郎中行止鄙杂,故未敢见。宰相知之,改彦融为楚州刺史,卒于任。诫其子曰:世世无忘荛。故其子弟尝云崔仇。
石晋桑维翰与冯玉同在中书会,舍人卢槚秩满,玉乃下笔除槚工部侍郎。维翰曰:词臣除此官稍慢,恐外有所议。因不署名。属维翰休段玉,竟除之。由此尤不相协。玉以语激少帝,出维翰为开封尹。或谓玉:桑公元老,奈何使之尹京,亲细猥之事?玉曰:恐其反尔。曰:儒生安得反?曰:纵不自反,恐其教人尔。
五代汉王章置酒,会诸朝贵为手势令,史宏肇不闲其事,客省使阎晋卿坐次,宏肇屡教之。苏逢吉戏之曰:坐有姓阎人,何忧罚爵。宏肇妻阎氏本酒家倡也,意逢吉讥之,大怒,以丑语诟逢吉。逢吉不应,宏肇欲殴之,逢吉起去。宏肇索剑欲追,杨邠泣止之曰:苏公宰相,公若杀之,置天子何地!愿熟思之。宏肇即上马去。邠与之联镳送至其第而还,于是将相如水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