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左右:澄侯在广东,前后共发信七封;至郴州耒阳,又发二信,
三月十一到家以后,又发二信,皆已收到。植洪二弟,今年所发三信,亦均收到。
澄弟在广东处置一切,甚有道理。易念园庄生各处程仪,尤为可取。其办朱家事。
亦为谋甚忠,虽无济干事,而朱家必可无怨。《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
①之邦行矣。”吾弟出外,一切如此,吾何虑哉?
贺八爷冯树堂梁俪裳三处,吾当写信去谢,澄弟亦宜各寄一书,即易念园处,渠既
送有程仪,弟虽未受,亦当写一谢信寄去;其信即交易宅,由渠家书汇封可也。若易宅
不便,即托岱云觅寄。
季洪考试不利,区区得失,无足介怀。补发之案,有名不去复试,甚为得体。今年
院试,若能得意,固为大幸!即使不遂获售,去年家中既售一个,则今岁小挫,亦盈虚
自然之理,不必抑郁,植弟书法甚佳,然向例未经过岁考者,不合选拔。弟若去考拔,
则同人必指而目之,及其不得,人不以为不合例而失,且以为写作不佳而黜,吾明知其
不合例,何必受人一番指目乎?
弟书问我去考与否?吾意以科考正场为断,若正场能取一等补廪,考则拔之时,已
是廪生入场矣。若不能补廪,则附生考拔,殊可不必,徒招人妒忌也。
我县新官加赋,我家不必答言,任他加多少,我家依而行之;如有告官者,我家不
必入场。凡大员之家,无半字涉公诞②,乃为得体;为民除害之说,为辖之属言之,非
谓去本地方官也。
曹西垣教习服满,引见以知县用,七月却身还家;母亲及叔父之衣,并阿胶等项,
均托西垣带回。
去年内赐衣料袍褂,皆可裁三件;后因我进闱考教习,家中叫裁缝做,裁之不得法,
又窃去整料,遂仅裁祖父父亲两套。本思另办好料,为母亲制衣寄回,因母亲尚在制中,
故未遽寄。
叔父去年四十晋一,本思制衣寄祝,因在制未遽寄也。兹托西垣带回,大约九月可
到家,腊月服阕,即可着矣。
纪梁读书,每日百余字,与泽儿正是一样,只要有恒,不必贪多。澄弟亦须常看
《五种遗规》及《呻吟语》,洗尽浮华,朴实谙练,上承祖父,下型子弟,吾于澄弟实
有厚望焉!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十日)
【注释】
①蛮貊:野蛮异族。
②公议:公庭。
【译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左右:
澄侯在广东,前后一共发信七封,到了郴州耒阳,又发两封。三月十一日到家以后,
又发了两封。都已收到。植、洪两位弟弟,今年所发的三封信,也都收到了。
澄弟在广东处置一切事务,都比较合理。易念园庄生几处送上路的财物,尤其办得
好。办理朱家的事,谋画忠诚,虽然不能解决问题,朱家必定不会有怨言。《论语》说:
“言语忠诚老实,行为忠厚严肃,纵然到了野蛮人国度,也行得通。”弟弟在外面,处
理一切都能这样,我还有什么顾虑呢?
贺八爷、冯树堂、梁俪裳三个地方,我当去信道谢,澄弟也应该各寄一封信去。就
是易念园处,他既送了路费,弟弟虽说没有接受,也应该写一封信致谢,信交到易家住
宅,由他家一起封寄。如果易宅不方便,就托岱云设法寄好了。
季洪考试失利,小小的得失,不足以放在心上。补发有名没有去复试,很是得体。
今年院试,如果考得得意,固然是大好事,就是没有考好,去年家里既然已考上一人,
那么今年有点小挫折,也是有盈有亏的自然道理,不必要压抑忧郁。植弟书法很好,但
从来的惯例,没有经过年考的,不合选拔条件。弟弟如果去考,那么同考的人必然指责
你、看着你,等到考不取,别人不会认为你是不合惯例而未录取,而是说你写作不佳而
落榜。我们明知不合惯例,何必因此受人一番指责呢?
弟弟信中间我去不去考?我的意见以科场考试的情况来判断:如果正场能考取一等
增补凛生,并且马上选拔,那已经取得廪生资格了。如果不能增补廪生,那么作附生去
考,就不必了,因为徒然招来别人的妒忌。
我县新官增加赋税,我家不要去干预,随他加多少,我家都照给。如果有告状的,
我家不要搀合进去。凡属大官的家庭,要做到没有半个字涉及到公庭,才是得体的。为
民除害的说法,是指除掉地方官管辖地域内所属之害,不是要除去地方官。
曹西垣教习服务期满,引见之后,用为知县,七月动身回家。母亲和叔父的衣服、
阿胶等,都托他带回。
去年赐的衣料袍褂,都可裁三件。后来因为进闱考教习,家里叫裁缝做,裁得不得
法,又偷他整段的衣料,结果只裁得祖父、父亲两套,本想另外买好衣料,为母亲制衣
寄回。因母亲还在守制,所以没有急忙寄回。叔父去年四十晋一岁,本想做衣祝寿,也
因在守制没有急忙寄。现托西垣带回,大约九月可以到家,腊月守制服潢,就可穿了。
纪梁读书,每天百余字,与泽儿正好一样,只要有恒心,不必要贪太多。澄弟必须
常看《五种遗规》和《呻吟语》,把浮华的习气洗干净,朴实干练,上可继承祖风,下
可为子弟做模范,我对于澄弟寄予厚望,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