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140 列传第二十八

类别:史部 作者:张廷玉(清) 书名:明史

    【原文】

    魏观陶垕仲(王佑)刘仕貆(王溥徐均)王宗显(王兴宗吕文燧王兴福苏恭让赵庭兰)王观(杨卓罗性)道同(欧阳铭)卢熙兄熊王士弘倪孟贤郎敏青文胜

    魏观,字巳山,蒲圻人。元季隐居蒲山。太祖下武昌,聘授国子助教,再迁浙江按察司佥事。吴元年,迁两淮都转运使。入为起居注。奉命偕吴琳以币帛求遗贤于四方。洪武元年,建大本堂,命侍太子说书及授诸王经。未几,又命偕文原吉、詹同、吴辅、赵寿等分行天下,访求遗才,所举多擢用。三年,转太常卿,考订诸祀典。称旨,改侍读学士,寻迁祭酒。明年坐考祀孔子礼不以时奏,谪知龙南县,旋召为礼部主事。五年,廷臣荐观才,出知苏州府。前守陈宁苛刻,人呼“陈烙铁”。观尽改宁所为,以明教化、正风俗为治。建黉舍。聘周南老、王行、徐用诚,与教授贡颍之定学仪;王彝、高启、张羽订经史;耆民周寿谊、杨茂、林文友行乡饮酒礼。政化大行,课绩为天下最。明年擢四川行省参知政事。未行,以部民乞留,命还任。

    初,张士诚以苏州旧治为宫,迁府治于都水行司。观以其地湫隘,还治旧基。又浚锦帆泾,兴水利。或谮观兴既灭之基。帝使御史张度廉其事,遂被诛。帝亦寻悔,命归葬。

    陶垕仲,名铸,以字行,鄞人。洪武十六年,以国子生擢监察御史。纠弹不避权贵。劾刑部尚书开济至死,直声动天下。未几,擢福建按察使。诛赃吏数十人,兴学劝士,抚恤军民。帝下诏褒异。布政使薛大方贪暴,垕仲劾奏之。大方辞相连,并逮至京。讯实,坐大方罪,诏垕仲还官。垕仲言:“臣父昔为方氏部曲,以故官例徙凤阳。臣幼弱,依兄抚养,至于有成。今兄亦为凤阳军吏。臣叨圣恩,备位司宪。欲推禄养报生育恩,使父母兄弟得复聚处,实戴圣天子孝治天下至意。”帝特许迎养,去徙籍。垕仲清介自持,禄入悉以赡宾客。未几,卒官。

    时广西佥事王佑,泰和人。按察使寻适尝咨以政体。佑曰:“蛮方之人渎伦伤化,不及此时明礼法、示劝惩,后难治”适从之,广西称治。蜀平,徙佑知重庆州。招徠抚辑,甚得民和。坐事免官,卒。

    刘仕貆,字伯贞,安福人。父闬,元末隐居不仕。仕貆少受父学。红巾贼乱,掠其乡,母张氏率群妇女沉茨潭死。贼械仕貆,久之得释。洪武初,以供役为安福丞张禧所辱,仕貆愤,益力学。十五年应“贤良”举,对策称旨,授广东按察司佥事,分司琼州。琼俗善蛊。上官至,辄致所产珍货为贽。受则喜,不受则惧按治,蛊杀之。仕琼者多为所污。仕貆廉且惠,轻徭理枉,大得民和。虽却其贽,夷人不忍害也。辱仕貆者张禧,适调丞琼山,以属吏谒,大惭怖。仁貆待之与他吏等。未几,朝议省佥事官,例降东莞河泊使。渡河遇风,殁于水。同僚张仕祥葬之鸦矶。

    后有王溥者,桂林人。洪武末为广东参政,亦以廉名。其弟自家来省,属吏与同舟,赠以布袍。溥命还之,曰:“一衣虽微,不可不慎,此污行辱身之渐也。”粮运由海道多漂没,溥至庾岭,相度形势,命有司凿石填堑,修治桥梁,易以车运。民甚便之。居官数年,笥无重衣,庖无兼馔。以诬逮下诏狱,僚属馈赆皆不受,曰:“吾岂以患难易其心哉!”事白得归,卒。

    时有徐均者,阳春主簿也。地僻,土豪得盘踞为奸。邑长至,辄饵以厚赂。从而把持之。均至,吏白:“应往视莫大老。”莫大老者,洞主也。均曰:“此非王艮邪?不来且诛!”出双剑示之。大老恐,入谒。均廉得其不法事,系之狱。诘朝,以两瓜及安石榴数枚为馈,皆黄金美珠也。均不视,械送府。府官受赇纵之归,复致前馈。均怒,欲捕治之,而府檄调均摄阳江,阳江大治。以忧去官。

    王宗显,和州人,侨居严州。胡大海克严,礼致幕中。太祖征婺州,大海以宗显见。太祖曰:“我乡里也。”命至婺觇敌。宗显潜得城中虚实及诸将短长,还白太祖。太祖喜曰:“我得婺,以尔为知府。”既而元枢密同佥宁安庆与守将帖木烈思贰,遣都事缒城请降,开东门纳兵,与宗显所刺事合。改婺州为宁越府,以宗显知府事。宗显故儒者,博涉经史。开郡学,聘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沉、徐源等为训导。自兵兴,学校久废,至是始闻弦诵声。未几,卒官。

    太祖之下婺也,又以王兴宗为金华知县。兴宗,故隶人也,李善长、李文忠皆以为不可。太祖曰:“兴宗从我久,勤廉能断,儒生法吏莫先也。”居三年,果以治行闻。迁判南昌,改知嵩州。时方籍民为军,兴宗奏曰:“元末聚民为兵,散则仍为民。今军民分矣,若籍为军,则无民,何所征赋?”帝曰:“善。”迁怀庆知府。上计至京,帝以事诘诸郡守,至兴宗,独曰:“是守公勤不贪,不须问。”再迁苏州,擢河南布政使。陛辞,帝曰:“久不见尔,老矣,我须亦白。”宴而遣之,益勤其职。后坐累得白,卒于官。

    同时有吕文燧,字用明,永康人。元末盗起,文燧散家财,募壮士得三千人,与盗连战,破走之。三授以官,皆不受。太祖定婺,置永康翼,以文燧为左副元帅兼知县事。寻召为营田司经历,擢知庐州府。浙西平,徙知嘉兴。松江民作乱,寇嘉兴,文燧栅内署,帅壮士拒守。李文忠援至,贼就擒,诸将因欲屠城。文燧曰:“作乱者贼也,民何罪?”力止之。满三载,入朝。奉诏持节谕阇婆国,次兴化,疾卒。明年,嘉兴佐贰以下坐盐法死者数十人,有司以文燧尝署名公牍,请籍其家。帝曰:“文燧诚信,必不为奸利,且没于使事,可念也,勿籍。”

    一时郡守以治行称者,又有王兴福、苏恭让二人。

    兴福,随人。初守徵州,有善政,迁杭州。杭初附,人心未安。兴福善抚辑,民甚德之。秩满当迁,郡人遮道攀留。兴福谕遣之曰:“非余能惠父老,父老善守法耳。”太祖嘉之,擢吏部尚书。坐事左迁西安知府,卒官。

    恭让,玉田人。举“聪明正直”。任汉阳知府,为治严明而不苛。有重役,辄诣上官反复陈说,多得减省。

    而知汉阳县者赵庭兰,徐人。亦能爱民任事。朝廷尝遣使征陈氏散卒,他县多以民丁应,庭兰独言县无有。汉阳人言郡守则称“恭让”,言县令则称“庭兰”云。

    王观,字尚宾,祥符人。性耿介,仪度英伟,善谈论。由乡荐入太学,擢知苏州府。公廉有威。黠吏钱英屡陷长官,观捶杀之。事闻,太祖遣行人赍敕褒之,劳以御酒。岁大{山昆},民多逋赋,部使者督甚急。观置酒,延诸富人,劝贷贫民偿,辞指诚恳,富人皆感动,逋赋以完。朝廷嘉其能,榜以励天下。守苏者前有季亨、魏观,后有姚善、况钟,皆贤,称“姑苏五太守”,并祀学宫。

    杨卓,字自立,泰和人。洪武四年进士,授吏部主事。逾年,迁广东行省员外郎。田家妇独行山中,遇伐木卒,欲乱之。妇不从,被杀。官拷同役卒二十人,皆引服。卓曰::“卒人众,必善恶异也,可尽抵罪乎?”列二十人庭下,熟视久之,指两卒曰:“杀人者,汝也!”两卒大惊,服罪。坐事谪田凤阳,复起为杭州通判。有兄弟争田者,累岁不决,卓至,垂涕开谕,遂罢争。卓精吏事,吏不能欺。而治平恕,民悦服焉。病免,卒。

    卓同邑罗性,字子理。洪武初举于乡,授德安同知。有大盗久不获,株连系狱者数百人。性至郡,悉出所系。约十日得贼即尽贷。众叩头愿尽力,七日果得。尝治蔬圃,得窖铁万余斤。会方赋铁造军器,民争求售。性曰:“此天所以济民也,吾何预焉。”悉以充赋。秩满赴京,坐用枣木染军衣,谪戍西安。性博学。时四方老师宿儒在西安者数十人,吴人邹奕曰:“合吾辈所读书,庶几罗先生之半。”年七十卒。

    道同,河间人。其先蒙古族也。事母以孝闻。洪武初,荐授太常司赞礼郎,出为番禺知县。番禺故号“烦剧”,而军卫尤横,数鞭辱县中佐吏,前令率不能堪。同执法严,非理者一切抗弗从,民赖以少安。

    未几,永嘉侯硃亮祖至,数以威福撼同,同不为动。土豪数十辈抑买市中珍货,稍不快意,辄巧诋以罪。同械其魁通衢。诸豪家争贿亮祖求免。亮祖置酒召同,从容言之。同厉声曰:“公大臣,奈何受小人役使!”亮祖不能屈也。他日,亮祖破械脱之,借他事笞同。富民罗氏者,纳女于亮祖,其兄弟因怙势为奸。同复按治,亮祖又夺之去。同积不平,条其事奏之。未至,亮祖先劾同讪傲无礼状。帝不知其由,遂使使诛同。会同奏亦至。帝悟,以为同职甚卑,而敢斥言大臣不法事,其人骨鲠可用。复使使宥之。两使者同日抵番禺,后使者甫到,则同已死矣。县民悼惜之,或刻木为主祀于家,卜之辄验,遂传同为神云。

    当同未死时,布政使徐本雅重同。同方笞一医未竟,而本急欲得医,遣卒语同释之。同岸然曰:“徐公乃亦效永嘉侯耶?”笞竟,始遣。自是上官益严惮,然同竟用此取祸。

    先是有欧阳铭者,亦尝以事抗将军常遇春。

    铭,字日新,泰和人。以荐除江都县丞。兵燹后,民死徙者十七八。铭招徠拊循,渐次复业。有继母告子不孝者,呼至案前,委曲开譬,母子泣谢去,卒以慈孝称。尝治廨后隙地,得白金百两,会部符征漆,即市之以输。迁知临淄。遇春师过其境,卒入民家取酒,相殴击,一市尽哗。铭笞而遣之。卒诉令骂将军,遇春诘之。曰;“卒,王师,民亦王艮也。民殴且死,卒不当笞耶?铭虽愚,何至詈将军?将军大贤,奈何私一卒,挠国法?”遇春意解,为责军士以谢。后大将军徐达至,军士相戒曰:“是健吏,曾抗常将军者,毋犯也。”铭为治廉静平恕,暇辄进诸生讲文艺,或单骑行田间,课耕获。邑大治。秩满入觐,卒。

    卢熙,字公暨,昆山人。兄熊,字公武,为兗州知府。时兵革甫定,会营鲁王府。又浚河,大役并兴。熊竭心调度,民以不扰。后坐累死。熙以荐授睢州同知。有惠爱,命行知府事。适御史奉命搜旧军,睢民滥入伍者千人,檄熙追送。熙令民自实,得尝隶尺籍者数人畀之。御史怒,系曹吏,必尽得,不则以格诏论。同官皆惧。熙曰:“吾民牧也。民散,安用牧?”乃自诣御史曰:“州军籍尽此矣。迫之,民且散,独有同知在耳,请以充役。”御史怒斥去,坚立不动。已,知不能夺,乃罢去。后卒于官。贫不能丧,官为具殓。丧归,吏民挽哭者塞道,大雨,无一人却者。

    又王士弘者,知宁海县。靖海侯吴祯奉命收方氏故卒。无赖子诬引平民,台、温骚然。士弘上封事,辞极恳切。诏罢之,民赖以安。

    倪孟贤,南昌人。知丽水县。民有卖卜者,干富室不应,遂诣京告大姓陈公望等五十七人谋乱。命锦衣卫千户周原往捕之。孟贤廉得实,谓僚属曰:“朝廷命孟贤令是邑,忍坐视善良者横被茶毒耶?”即具疏闻。复令耆老四十人赴阙诉。下法司鞫实,论告密者如律。

    又乐平奸民亦诣阙诉大姓五十余家谋逆,饶州知州郎敏力为奏辨。诏诛奸民,而被诬者得尽释。

    青文胜,字质夫,夔州人。仕为龙阳典史。龙阳濒洞庭,岁罹水患,逋赋数十万,敲扑死者相踵。文胜慨然诣阙上疏,为民请命。再上,皆不报。叹曰:“何面目归见父老!”复具疏,击登闻鼓以进,遂自经于鼓下。帝闻大惊,悯其为民杀身,诏宽龙阳租二万四千余石,定为额。邑人建祠祀之。妻子贫不能归,养以公田百亩。万历十四年,诏有司春秋致祭,名其祠曰“惠烈”。

    赞曰:太祖起闾右,稔墨吏为民害,尝以极刑处之。然每旌举贤能,以示劝勉,不专任法也。尝遣行人赍敕并钞三十锭、内酒一尊,赐平阳知县张礎。又建阳知县郭伯泰、丞陆镒,为政不避权势,遣使劳以酒醴,迁其官。丹徒知县胡梦通、丞郭伯高,金坛丞李思进,坐事当逮,民诣阙,言多善政。帝并赐内尊,降敕褒劳。永州守余彦诚、齐东令郑敏等十人坐事下狱,部民列政绩以请,皆复官。宜春令沈昌等四人更擢郡守。其自下僚不次擢用者,宁远尉王尚贤为广西参政,祥符丞邹俊为大理卿,静宁州判元善为佥都御史,芝阳令李行素为刑部侍郎。至如怀宁丞陈希文、宜兴簿王复春,先以善政擢,已知其贪肆,旋置重典。所以风厉激劝者甚至,以故其时吏治多可纪述云。

    【译文】

    魏观,字杞山,蒲圻人。

    元末隐居蒲山。

    太祖攻下武昌,聘任授官国子助教,再升为浙江按察司愈事。

    昊元年,升任两淮都转运使,入朝作起居注。

    奉命偕同昊琳带着钱币玉帛,于四方寻求前代贤人。

    洪武元年建大本堂,命令侍从太子讲说书籍,以及教授诸王经书。

    不久,又命令偕同文原吉、詹同、昊辅、赵寿等人分别巡行天下,访求前代遗下的贤才,所推举的大多被提拔任用。

    三年转任太常卿,考订诸祭祀典章制度。

    符合皇帝旨意,改任侍读学士,不久升任祭酒。

    第二年,因不按时奏报考订祭祀孔子的典礼而坐罪,贬谪焉龙甫县知县,不久召任礼部主事。

    五年,朝廷大臣推荐魏观的才能,出外知苏州府。

    前任守令陈宁为人苛刻,人称陈烙铁。

    魏观完全改掉陈宁的所作所为,以明教化、正风俗为治。

    建学舍,聘任周南老、王行、徐用诚,与教授贡颖之制定学习礼仪,王彝、高启、张羽订正经史,年高有德之民周寿谊、杨茂、林文友行乡饮酒礼。

    政治教化大行,考核成绩为天下之最。

    第二年提拔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

    未出行,因为统属下的人民乞求挽留,命令仍任原职。

    当初,张士诚以苏州旧治所作为官殿,迁移府治所到都水行司。

    魏观以为那儿地势低下狭小,返回旧的治所地。

    又疏浚锦帆泾,兴修水利。

    有人谗毁魏观兴建已被消灭的基业。

    皇帝让御史张度查访此事,于是被杀。

    皇帝不久也后悔了,命令归乡安葬。

    陶重仲,名铸,以字行世,鄞人。

    洪武十六年,以国子生身份提拔为监察御史。

    检举弹劾不躲避权贵,弹劾刑部尚书开济至死,正直声誉震动天下。

    不久,提拔为福建按察使,诛杀赃官数十人,兴建学校勉励士人,抚恤军民。

    皇帝下诏特别褒奖。

    布政使薛大方贪婪残暴,陶重仲弹劾上奏。

    薛大方供辞连及陶重仲,一并逮到京城。

    审讯实情,薛大方坐罪,下诏陶量仲复官。

    陶重仲说:“臣父昔日为方氏部下,以原官之例迁徙凤阳。

    臣幼小,依靠兄长抚养,至今有所成就,现在兄长也为凤阳军吏。

    臣叨念皇上圣恩,备位御史台,想推却俸禄报养育之恩,使父母兄弟得到重新相聚的地方,实在是感激圣明天子以孝治天下的深远用意。”皇帝特许迎接尊亲同住,以便孝养,免去徙籍。

    陶重仲清正耿直自我克制,俸禄全部用来招待宾客。

    不久,死于任上。

    当时广西余事王佑,是泰和人。

    按察使寻适曾向他咨询政体。

    王佑说:“蛮方之人败坏伦理伤害风化。

    不在此时表明礼法,告示奖惩,以后将难以治理。”寻适听从了,广西号称太平。

    蜀平定,调王佑知重庆州,招抚安定人民,很得民众信赖,因事获罪免官,去世。

    刘仕疆,字伯贞,安福人。

    父亲刘闸,元末隐居不做官。

    刘仕貊少年接受父亲教导。

    红巾贼乱,掠夺他的家乡,母亲张氏率领众妇女跳入茨潭而死。

    贼寇铐系刘仕貊,很久纔得以释放。

    洪武初年,因服役被安福丞张禧所侮辱,刘仕貊发愤,更用心学习。

    十五年应考“贤良”科,对策符合皇帝意旨,授官广东按察司愈事,分管琼州。

    琼州习俗善养蛊虫。

    上面官员到了,就献上所产珍奇货物作为礼物。

    接受了就高兴,不接受就担心查问惩办,用蛊毒杀他,在琼州任官的人多被玷污。

    刘仕疆廉洁而且仁爱,轻徭役辩白冤枉,大得人民信赖。

    虽然推却了礼物,夷人也不忍心害他。

    侮辱刘仕颔的人张禧,刚好调任琼山丞,以属吏身份拜访他,十分羞惭恐惧。

    刘仕貊把他与其它官吏同等对待。

    不久,朝廷议论减少愈事官,按例降东莞河泊使。

    渡河时遇到风,死于水中。

    同僚张仕祥将他安葬在鸦矶。

    后来有名王溥的人,是桂林人。

    洪武末年任广东参政,也以廉洁闻名。

    他的弟弟从家里来探亲,属吏和他弟弟同坐一船,赠给布袍。

    王溥命令弟弟归还,说:“-件衣服虽然小,不可不谨慎,这是玷污行为侮辱自身的开始。”运送的粮食经过海路时多漂没。

    王溥到庾岭,测量地势,命令有关部门凿石头填壕沟,修整桥梁,改为车运。

    人民很便利。

    任官数年,箱子里无多余衣服,厨房里无两种以上食品。

    因受诬陷被逮捕关进钦犯牢狱,属僚赠送的财物全不接受,说:“我岂能因为患难改变心志!”事得昭雪后回乡,去世。

    当时有徐均,作阳春主簿。

    地方偏僻,土豪得以盘踞做坏事。

    邑长到了,就以厚重的贿赂来引诱,从而挟持他。

    徐均上任,吏告诉他应该前往探视莫大老。

    莫大老是洞主。

    徐均说:“这人不是王的子民吗?不来就杀了他。”拿出双剑告示他。

    莫大老恐慌,入城拜访。

    徐均察访到他不法之事,将他逮入监狱。

    清晨,莫大老拿了两瓜以及安石榴数枚为礼物,都是黄金美珠。

    徐均不看,加刑具押送到府。

    府官接受贿赂释放莫大老回去,又送上以前礼物。

    徐均发怒,想逮捕审讯他,而府官用檄文调徐均代理阳江,阳江洽理得很太平。

    因母丧离职。

    王宗显,和州人,侨居严州。

    胡大海攻克严州,以礼将王宗显招请到幕中。

    太祖征伐婺州,胡大海带着王宗显拜见太祖,太祖说:“是我的乡人。”命令他到婺州侦察敌情。

    王宗颢秘密得到城中虚实以及诸将长短,回去禀告太祖。

    太祖喜悦地说:“我得到婺州,任你为知府。”不久元枢密同愈宁安庆与守将帖木烈思叛国,派都事挂绳子鲢出城请求投降,打开束城门接纳士兵,与王宗颢打听的事情相合。

    改婺州为宁越府,任命王宗显掌管府裹的事情。

    王宗显是老儒,广泛涉猎经史,开创郡学,聘请叶仪、宋濂任《五经》老师,戴良任学正,昊沉、徐源等人任训导。

    自从兴兵后,学校长久废弛,至此纔听到弦乐诵读声。

    不久,死于任上。

    太祖攻下婺州,又任命王兴宗任金华知县。

    王兴宗,原来是奴隶,李善长、李文忠都认为不可以。

    太祖说:“王兴宗跟从我很久了,勤快廉洁能断事,儒生执法官吏没人比得上。”任官三年,果然以治理政绩出名。

    迁判南昌,改知嵩州。

    当时正征民当兵,王兴宗上奏说:“元末聚集人民当兵,分散了仍为人民。

    现在军民分开,如征兵,就无民,哪儿去征收赋税?”皇帝说:“好。”迁升怀庆知府。

    到京城上呈计簿,皇帝因事责问诸郡守,到了王兴宗,独自说:“这位守公勤劳不贪财,不须过问。”再次升迁知苏州,提拔为河南布政使。

    面见皇帘辞行,皇帝说:“好久不见你了,老了,我的须发也白了。”设宴送行,王兴宗更勤于职守。

    后来因过失受牵连,昭雪,死于任上。

    同时代有吕文燧,字用明,永尘人。

    丞末盗贼兴起,吕文燧分散家财,招募壮士得三千人,与盗贼接连交战,击退盗贼。

    三次授给官职,都不接受。

    太祖平定婺州,设置永康为辅翼,以吕文燧任左副元帅兼管县事。

    不久召任营田司经历,提拔任庐州府知府。

    浙西平定,迁移知嘉兴。

    松江民作乱,侵犯嘉兴,吕文燧用栅栏关好内署,率领壮士抗拒守卫。

    李文忠来救援,贼寇被擒拿,诸将乘机想屠城。

    吕文燧说:“作乱的是贼,人民有何罪?”极力制止他们。

    任职满三年,入朝。

    奉诏持节告谕合婆国,途中驻扎兴化,因病去世。

    第二年,嘉兴辅佐官员以下因盐法坐罪被杀的有数十人,有关部门认为吕文燧曾经在官方文书上署名,请求没收他的家产。

    皇帝说:“吕文燧诚实守信,必定不会非法谋取利益,而且死于出使事务,可以顾念,不要予以没收。”当时郡守因治理政绩著称的人,又有王兴福、苏恭让二人。

    王兴福,随人。

    最初守卫徽州,政绩很好,迁任杭州。

    杭州新近归附,人心不安,王兴福善于安抚。

    人民很感激他。

    任官期满应当升迁,郡人拦路挽留。

    王兴福告诉并送走他们说:“并非我能施恩惠于父老,父老很遵守法纪罢了。”太祖赞许他,提拔为吏部尚书。

    因事坐罪降西安知府,死于任上。

    苏恭让,玉田人。

    考取“聪明正直”科。

    任汉阳知府,治理社会严明而不苛刻。

    有繁重劳役,就拜访上司反复陈说,多能够减少。

    而作汉阳县知县的赵庭兰是徐人,也能爱民办事。

    朝廷曾派使者征召陈氏的流散士兵,其它县多用壮丁应付,而赵庭盐独自说县里没有。

    汉阳人说及郡守就称颂苏恭让,说及县令就称颂赵庭兰。

    王观,字尚宾,祥符人。

    性格耿直,仪表风度英俊奇伟,善于谈论。

    由乡荐进入太学,提拔知苏州府,公正廉洁有威严。

    奸猾之吏钱英屡次陷害长官,王观捶杀了他。

    事情上报,太祖派行人拿敕书褒奖他,以御酒慰劳他。

    年成大饥荒,人民多拖欠赋税,部里的使者督促很急。

    王观摆酒,邀请诸位富人,劝说他们贷款给贫民偿债,言辞旨意诚恳,富人都感动,拖欠的赋税得以交清。

    朝廷嘉奖他的才能,张榜告示来激励天下。

    作苏州太守的官员前面有季亨、魏观,后面有姚善、况锺,都很贤能,称为“姑苏五太守”,一并在学宫祭祀。

    杨卓,字自立,泰和人。

    洪武四年考中进士,授官吏部主事。

    遇了一年,升迁广东行省员外郎。

    农家妇独自行走山中,遭遇伐木士兵,想奸污她。

    妇人不服从,被杀害。

    官府拷问共同劳动的士兵二十人,都服罪。

    杨卓说:“士卒人多,必然善恶不同,能全部都抵罪吗?”将二十人陈列庭下,仔细地看了很久,指着两个士卒说:“杀人的是你们。”两个士卒大惊,服罪。

    因事获罪贬谪凤阳种田,又起用为杭州通判。

    有兄弟争夺田地,多年不能决断,杨卓到任,垂泪开导劝说.于是停止争执。

    杨卓精于吏事,属吏不能欺骗。

    而治理平和宽恕,人民心悦诚服。

    因病免职,去世。

    杨卓的同邑罗性,字子理。

    洪武初年乡试中举,授官德安同知。

    有大盗长久抓不到,受株连关入监狱的人有数百人。

    罗性到郡,放出今部系狱的人,约定十天之内捉到贼寇,立即全部宽恕。

    众人叩头愿意尽力,七天果然捉到大盗。

    曾经管理蔬菜园,得到窖藏铁一万余斤。

    恰逢正征收铁造军器,人民争着请求出售。

    罗性说:“这是上天用来帮助人民的,我为何要参预呢?”全部拿出充当赋税。

    任官期满赴京,因用枣木染军衣获罪,贬谪戍守西安。

    罗性博学。

    当时四方老师德高老儒在西安的有数十人,昊人邹奕说:“汇合我们所读的书,也许有罗先生读的一半。”七十岁时死。

    道同,河闲人。

    他的祖先是蒙古族人。

    侍奉母亲以孝顺出名。

    洪武初年,因人推荐授官太常司赞礼郎,出外任番禺知县。

    番禺以前号称事务繁重,而卫所更蛮横,数次鞭打侮辱县中辅佐官吏,以前县令大多不能忍受。

    道同执法严格,没理的人一概抗拒木听从,人民依赖他稍稍平安。

    不久,永嘉侯朱亮祖到来,数次以权威撼动道同,道同不为所动。

    土豪数十人压价买集市中珍贵货物,稍不如意,就巧言以罪名诋毁。

    道同用刑具械系他们的头目于大道,诸土豪家襄争着贿赂朱亮祖求情免罪。

    朱亮祖摆酒召见道同,委婉地说了此事。

    道同厉声说:“公为大臣,为什么要受小人役使!”朱亮祖不能使他屈服。

    另一天,朱亮祖打破刑具放了土豪头目,’藉其它事笞打道同。

    富民罗氏,将女儿嫁给朱亮祖,其兄弟也依恃势力做坏事。

    道同又查问惩办,朱亮祖又把他夺去。

    道同积攒不平,分列朱亮祖的事上奏。

    奏章未到,朱亮祖先弹劾道同毁谤倨傲无礼的情形。

    皇帝不知缘由,于是派人诛杀道圆。

    恰逢道回的奏章也来了,皇帝省悟,以为道同的职位低下,而敢斥责大臣不法之事,其人刚直可以利用,又派人宽恕他的罪行。

    两使者同一天到达番禺,后一使者刚到,而道同已死了。

    县里人民哀伤惋惜他,有的刻木头作为牌位放在家中祭祀,占卜就灵验,于是传说道同是神。

    当道同没死时,布政使徐本很看重道同。

    道同正笞打一医生未结束,而徐本急欲得到医生,派士兵告诉道同释放医生。

    道同严正地说:“徐公也想仿效永嘉侯吗?”笞打完纔放回。

    自此上司更加害怕,然而道同竟因此招来祸害。

    在此之前有欧阳铭,也曾因事反抗将军堂遇春。

    欧阳铭,字日新,泰和人。

    因为人推荐任江都县丞。

    战乱之后,人民死的、迁徙的有十分之七八。

    欧阳铭招抚安定人民,逐渐恢复生业。

    有继母上告儿子不孝。

    呼唤到几案前,委婉地开导劝说,母子哭着谢别而去,终究以仁慈孝敬着称。

    曾经整治官署后的空地,得到白银百雨,恰逢部符征漆,就用银买漆来缴纳。

    升迁任临淄知县,常遇春的军队经过境内,士兵进入民户家取酒,互相殴打,全市都喧哗。

    欧阳铭鞭笞而遣发了他们。

    士兵诉说县令骂将军,常遇春诘问他。

    他说:“士兵,是帝王之师,人民也是帝王之民。

    人民被殴打将要死了,士兵难道不应当笞打吗?欧阳铭虽然愚笨,为何会骂将军?将军是大贤人,为何偏私一士兵而阻挠国法?”常遇春怒意消解,责令军士来谢罪。

    后来大将军徐达到了,军中士兵互相告诫说:“这是刚强的官吏,曾反抗常将军,不要冒犯他。”欧阳铭治事谦逊沉静平和宽恕,有空就请诸生讲文艺,或者单骑行走田间,督促耕种收割庄稼,县邑得到很好治理。

    任官期满入京朝见皇帝,去世。

    卢熙,字公暨,昆山人。

    兄卢熊,字公武,任兖州知府。

    当时战争刚平定,恰逢营建鲁王府,又疏浚河道,大型工程一并兴起。

    卢熊尽心调度,人民得以不被骚扰。

    后来因过失牵连而死。

    卢熙因人推荐任睢州同知,有仁爱政绩,命令代理知府事。

    正逢御史奉命搜寻旧军人,睢州人民冒入军籍的上千人,传檄告诉卢熙追查送返。

    卢熙命令人民如实自报,得到曾隶属军籍的数人送给。

    御史生气,逮捕曹吏,必须完全清查,否则以违抗皇帝命令论处。

    同僚都恐惧。

    卢熙说:“我是人民的父母官。

    人民散了,哪里用得着我这个官吏呢?”于是亲自拜访御史说:“州里军籍全在此。

    逼迫他们,入民将会逃散,只有同知在此,请求充军役。”御史怒斥而去,他长时间地站立那儿不动。

    后来,知道不能改变其志,纔罢休而去。

    后来死于任上,家贫不能办丧事,官府为之备办入殓。

    灵柩归乡时,官吏百姓哀悼痛哭的人堵塞道路,天下大雨,无一人退却。

    又有王士弘,任宁海县知县。

    靖海侯昊祯奉命收集方氏旧有士兵。

    无赖子欺骗牵引平民,台、温骚乱。

    王士弘上密奏,言辞极其恳切。

    下诏停止此事,人民因此得以安定。

    倪孟贤,南昌人。

    任丽水县知县。

    百姓中有以占卜谋生的人,干求富室没有回应,于是到京域上告大姓陈公望等五十七人谋反。

    命锦衣卫千户周原前往捕捉他们。

    倪孟贤访得实情,对属僚说:“朝廷任命倪孟贤任此邑令,忍心坐枧善良的人意外地遭受茶毒吗?”立即备文分条陈述上奏。

    又命令德高年老之民四十人赴朝廷诉冤。

    下交法律部门审讯实情,按法律判处告密的人。

    又有乐平奸民也到官廷诉说大姓五十余家谋反,饶州知州郎敏极力上奏分辩。

    下诏诛杀奸民,而被诬告的人全被释放。

    青文胜,字质夫,夔州人。

    任官龙阳典史。

    龙阳濒临洞庭,每年遭遇水患,拖欠赋税敷十万,严刑拷打而死的相继发生。

    青文胜激昂地到宫廷上疏,为民请命。

    再次上奏,都不回报。

    他叹息说:“有何面目回去见父老乡亲!”又备文分条陈述,击登闻鼓进呈,于是上吊自杀于鼓下。

    皇帝听说了大惊,同情他为民献身,下诏宽恕龙阳租二万四千余石,规定为确定的数额。

    邑人建祠堂祭祀他。

    妻子儿女贫穷不能归乡,以百亩公田来供养其家。

    万历十四年,下诏有关部门春秋致以祭祀,祠堂命名为惠烈。

    赞曰:太祖出身贫寒,熟知贪赃枉法的官吏是人民的大害,曾处以极刑。

    然而总是表彰选举贤能人才,以示奖励,不专用刑法。

    曾派使者带着敕书连同钞三十锭,宫内美酒一尊,赐给平阳知县张础。

    又建阳知县郭伯泰、丞陆镒,施政不周避权势,派遣使者以酒醴慰劳,并升迁他们的官。

    丹徒知县胡梦通、丞郭伯高,金坛丞李思进,因事坐罪应当逮捕,人民到宫廷,说他们很有政绩,皇帝一并赐给宫内美酒,降敕褒奖慰劳。

    永州守余彦诚、齐束令郑敏等十人因事坐罪下狱,他们统治下的人民陈说其政绩来请求,都恢复其官。

    宜春令沈昌等四人更是提拔为郡守。

    从下级官破格提拔任用的人,宁速尉王尚贤任广西参政,祥符丞邹俊任大理卿,静宁州判元善任愈都御史,芝阳令李行素任刑部待郎。

    至于怀宁丞陈希文、宜兴簿吏王复春,先以好的政绩被提拔,后来知道他们贪婪放纵,很快以重法处置。

    用委婉言辞鼓励劝勉十分周到,因此这时期的官吏治理政绩多可以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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