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之于天下百姓也,其犹赤子乎!饥者则食之,寒者则衣之;将之养之,育之长之;惟恐其不至于大也。诗曰:“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传曰:自陕以东者周公主之,自陜以西者召公主之。召公述职当桑蚕之时,不欲变民事,故不入邑中,舍于甘棠之下而听断焉,陜间之人皆得其所。是故后世思而歌诔之,善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歌咏之。夫诗思然后积,积然后满,满然后发,发由其道而致其位焉;百姓叹其美而致其敬,甘棠之不伐也,政教恶乎不行!孔子曰:“吾于甘棠,见宗庙之敬也。”甚尊其人,必敬其位,顺安万物,古圣之道几哉!仁人之德教也,诚恻隐于中,悃愊于内,不能已于其心;故其治天下也,如救溺人,见天下强陵弱,众暴寡;幼孤羸露,死伤系虏,不忍其然,是以孔子历七十二君,冀道之一行而得施其德,使民生于全育,烝庶安土,万物熙熙,各乐其终,卒不遇,故睹麟而泣,哀道不行,德泽不洽,于是退作春秋,明素王之道,以示后人,恩施其惠,未尝辍忘,是以百王尊之,志士法焉,诵其文章,传今不绝,德及之也。诗曰:“载驰载驱,周爰咨谋。”此之谓也。圣王布德施惠,非求报于百姓也;郊望禘尝,非求报于鬼神也。山致其高,云雨起焉;水致其深,蛟龙生焉;君子致其道德而福禄归焉。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隐行者必有昭名,古者沟防不修,水为人害,禹凿龙门,辟伊阙,平治水土,使民得陆处;百姓不亲,五品不逊,契教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辨,长幼之序;田野不修,民食不足,后稷教之,辟地垦草,粪土树谷,令百姓家给人足;故三后之后,无不王者,有阴德也。周室衰,礼义废,孔子以三代之道,教导于后世,继嗣至今不绝者,有隐行也。周颂曰:“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偕。”礼记曰:“上牲损则用下牲,下牲损则祭不备物。”以其舛之为不乐也。故圣人之于天下也,譬犹一堂之上也,今有满堂饮酒者,有一人独索然向隅而泣,则一堂之人皆不乐矣;圣人之于天下也,譬犹一堂之上也,有一人不得其所,则孝子不敢以其物荐进。
魏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乎!河山之固也,此魏国之宝也。”吴起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而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太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而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太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伐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船中之人尽敌国也。”武侯曰:“善!”
武王克殷,召太公而问曰:“将奈其士众何?”太公对曰:“臣闻爱其人者,兼屋上之乌;憎其人者,恶其余胥;咸刘厥敌,使靡有余,何如?”王曰:“不可。”太公出,邵公入,王曰:“为之奈何?”邵公对曰:“有罪者杀之,无罪者活之,何如?”王曰:“不可。”邵公出,周公入,王曰:“为之奈何?”周公曰:“使各居其宅,田其田,无变旧新,唯仁是亲,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武王曰:“广大乎,平天下矣。凡所以贵士君子者,以其仁而有德也!”
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者,必恕然后行,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虽以得高官大位,仁者不为也。夫大仁者,爱近以及远,及其有所不谐,则亏小仁以就大仁。大仁者,恩及四海;小仁者,止于妻子。妻子者,以其知营利,以妇人之恩抚之,饰其内情,雕画其伪,孰知其非真,虽当时蒙荣,然士君子以为大辱,故共工、驩兜、符里、邓析,其智非无所识也,然而为圣王所诛者,以无德而苟利也。竖刁、易牙,毁体杀子以干利,卒为贼于齐。故人臣不仁,篡弒之乱生;人臣而仁,国治主荣;明主察焉,宗庙大宁,夫人臣犹贵仁,况于人主乎!故桀纣以不仁失天下,汤武以积德有海土,是以圣王贵德而务行之。孟子曰:“推恩足以及四海;不推恩不足以保妻子。古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有而已。”
晏子饮景公酒,令器必新,家老曰:“财不足,请敛于民。”晏子曰:“止。夫乐者,上下同之,故天子与天下,诸侯与境内,自大夫以下各与其僚,无有独乐;今上乐其乐,下伤其费,是独乐者也,不可。”
齐桓公北伐山戎氏,其道过燕,燕君逆而出境,桓公问管仲曰:“诸侯相逆固出境乎?”管仲曰:“非天子不出境。”桓公曰:“然则燕君畏而失礼也,寡人不道而使燕君失礼,乃割燕君所至之地以与燕君。”诸侯闻之,皆朝于齐。诗云:“靖恭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此之谓也。
景公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晏子闻之,不待请而入见,景公汗出惕然,晏子曰:“君胡为者也?”景公曰:“我采爵鷇,鷇弱故反之。”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贺之:“吾君有圣王之道矣。”景公曰:“寡人入探爵鷇,鷇弱故反之,其当圣王之道者何也?”晏子对曰:“君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是长幼也;吾君仁爱,禽兽之加焉,而况于人乎?此圣王之道也。”
景公睹婴儿有乞于途者,公曰:“是无归夫?”晏子对曰:“君存何为无归,使养之,可立而以闻。”
景公游于寿宫,睹长年负薪而有饥色,公悲之,喟然叹曰:“令吏养之。”晏子曰:“臣闻之,乐贤而哀不肖,守国之本也;今君爱老而恩无不逮,治国之本也。”公笑有喜色。晏子曰:“圣王见贤以乐贤,见不肖以哀不肖;今请求老弱之不养,鳏寡之不室者,论而供秩焉。”景公曰:“诺。”于是老弱有养,鳏寡有室。
桓公之平陵,见家人有年老而自养者,公问其故,对曰:“吾有子九人,家贫无以妻之,吾使佣而未返也。”桓公取外御者五人妻之,管仲入见曰:“公之施惠不亦小矣。”公曰:“何也?”对曰:“公待所见而施惠焉,则齐国之有妻者少矣。”公曰:“若何?”管仲曰:“令国丈夫三十而室,女子十五而嫁。”
孝宣皇帝初即位,守廷尉吏路温舒上书,言尚德缓刑,其词曰:“陛下初即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之统,涤烦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德,天下幸甚。臣闻往者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吏是也;昔秦之时,灭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谓之诽谤,谒过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海内赖陛下厚恩,无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妇戮力安家,天下幸甚;然太平之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狱天下之命,死者不可生,断者不可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圣人所以伤太平之未洽。凡以是也。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诬词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恐却,则锻炼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余罪,何则?成炼之者众而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无理,偷为一切,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云:‘画地作狱,议不可入;刻本为吏,期不可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政,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臣所谓一尚存也。臣闻鸟鷇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传曰:‘山薮藏矣,川泽纳污。’国君含垢,天之道也。臣昧死上闻,愿陛下察诽谤,听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改亡秦之一失,遵文武之嘉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烦狱;则太平之风可与于世,福履和乐,与天地无极,天下幸甚。”书奏,皇帝善之,后卒于临淮太守。
晋平公春筑台,叔向曰:“不可。古者圣王贵德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今春筑台,是夺民时也。夫德不施,则民不归;刑不缓,则百姓愁。使不归之民,役愁怨之百姓,而又夺其时,是重竭也;夫牧百姓,养育之而重竭之,岂所以安命安存,而称为人君于后世哉!”平公曰:“善!”乃罢台役。
赵简子春筑台于邯郸,天雨而不息,谓左右曰:“可无趋种乎?”尹铎对曰:“公事急,厝种而悬之台;夫虽欲趋种,不能得也。”简子惕然,乃释台罢役曰:“我以台为急,不如民之急也,民以不为台,故知吾之爱也。”
中行献子将伐郑,范文子曰:“不可。得志于郑,诸侯雠我,忧必滋长。”却至又曰:“得郑是兼国也,兼国则王,王者固多忧乎?”文子曰:“王者盛其德而远人归,故无忧;今我寡德而有王者之功,故多忧。今子见无土而欲富者乐乎哉?”
季康子谓子游曰:“仁者爱人乎?”子游曰:“然。”“人亦爱之乎?”子游曰:“然。”康子曰:“郑子产死,郑人丈夫舍玦佩,妇人舍珠珥,夫妇巷哭,三月不闻竽琴之声。仲尼之死,吾不闲鲁国之爱夫子奚也?”子游曰:“譬子产之与夫子,其犹浸水之与天雨乎?浸水所及则生,不及则死,斯民之生也必以时雨,既以生,莫爱其赐,故曰:譬子产之与夫子也,犹浸水之与天雨乎?” 中行穆子围鼓,鼓人有以城反者,不许,军吏曰:“师徒不勤,可得城,奚故不受?”曰:“有以吾城反者,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我独奚好焉?赏所甚恶,有失赏也,若所好何?不赏,是失信也,奚以示民?”鼓人又请降,使人视之,其民尚有食也,不听,鼓人告食尽力竭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
孔子之楚,有渔者献鱼甚强,孔子不受,献鱼者曰:“天暑远市卖之不售,思欲弃之,不若献之君子。”孔子再拜受,使弟子扫除将祭之,弟子曰:“夫人将弃之,今吾子将祭之,何也?”孔子曰:“吾闻之,务施而不腐余财者,圣人也,今受圣人之赐,可无祭乎?” 郑伐宋,宋人将与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焉,及战,曰:“畴昔之羊羹,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华元驰入郑师,宋人败绩。
楚王问庄辛曰:“君子之行奈何?”庄辛对曰:“居不为垣墙,人莫能毁伤;行不从周卫,人莫能暴君。此君子之行也。”楚王复问君子之富奈何?对曰:“君子之富,假贷人不德也,不责也;其食饮人不使也,不役也;亲戚爱之,众人喜之,不肖者事之;皆欲其寿乐而不伤于患。此君子之富也。”楚王曰善。 丞相西平侯于定国者,东海下邳人也,其父号曰于公,为县狱吏决曹掾;决狱平法,未尝有所冤,郡中离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敢隐情,东海郡中为于公生立祠,命曰于公祠。东海有孝妇,无子,少寡,养其姑甚谨,其姑欲嫁之,终不肯,其姑告邻之人曰:“孝妇养我甚谨,我哀其无子,守寡日久,我老累丁壮奈何?”其后母自经死,母女告吏曰:“孝妇杀我母。”吏捕孝妇,孝妇辞不杀姑,吏欲毒治,孝妇自诬服,具狱以上府,于公以为养姑十年之孝闻,此不杀姑也,太守不听,数争不能得,于是于公辞疾去吏,太守竟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后太守至,卜求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强杀之,咎当在此。”于是杀牛祭孝妇冢,太守以下自至焉,天立大雨,岁丰熟,郡中以此益敬重于公。于公筑治庐舍,谓匠人曰:“为我高门,我治狱未尝有所冤,我后世必有封者,令容高盖驷马车。”及子封为西平侯。 孟简子相梁幷卫,有罪而走齐,管仲迎而问之曰:“吾子相梁幷卫之时,门下使者几何人矣?”孟简子曰:“门下使者有三千余人。”管仲曰:“今与几何人来?”对曰:“臣与三人俱。”仲曰:“是何也?”对曰:“其一人父死无以葬,我为葬之;一人母死无以葬,亦为葬之;一人兄有狱,我为出之。是以得三人来。”管仲上车曰:“嗟兹乎!我穷必矣,吾不能以春风风人;吾不能以夏雨雨人,吾穷必矣。”
凡人之性,莫不欲善其德,然而不能为善德者,利败之也;故君子羞言利名,言利名尚羞之,况居而求利者也。
周天子使家父毛伯求金于诸侯,春秋讥之;故天子好利则诸侯贪,诸侯贪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庶人盗,上之变下,犹风之靡草也,故为人君者明贵德而贱利以道下,下之为恶,尚不可止;今隐公贪利而身自渔,济上而行八佾,以此化于国人,国人安得不解于义,解于义而纵其欲,则灾害起而臣下僻矣,故其元年始书螟,言灾将起,国家将乱云尔。
孙卿曰:“夫斗者忘其身者也,忘其亲者也,忘其君者也;行须臾之怒,而斗终身之祸,然乃为之,是忘其身也;家室离散,亲戚被戮,然乃为之,是忘其亲也;君上之所致恶,刑法上所大禁也,然乃犯之,是忘其君也。今禽兽犹知近父母,不忘其亲也;人而忘其身,内忘其亲,上忘其君,是不若禽兽之仁也。凡斗者皆自以为是而以他人为非,己诚是也,人诚非也,则是己君子而彼小人也;夫以君子而与小人相贼害,是人之所谓以狐亡补犬羊,身涂其炭,岂不过甚矣哉!以为智乎,则愚莫大焉;以为利乎,则害莫大焉;以为荣乎,则辱莫大焉;人之有斗何哉?比之狂惑疾病乎,则不可面目人也,而好恶多同,人之斗诚愚惑夫道者也。诗云:‘式号式呼,俾昼作夜’,言斗行也。”
子路持剑,孔子问曰:“由,安用此乎?”子路曰:“善,古者固以善之;不善,古者固以自卫。”孔子曰:“君子以忠为质,以仁为卫,不出环堵之内,而闻千里之外;不善以忠化寇,暴以仁围,何必持剑乎?”子路曰:“由也请摄齐以事先生矣。”
乐羊为魏将,以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县其子示乐羊,乐羊不为衰志,攻之愈急,中山因烹其子而遗之,乐羊食之尽一杯,中山见其诚也,不忍与之战,果下之,遂为魏文侯开地,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归,其母随而鸣,秦西巴不忍,纵而与之,孟孙怒逐秦西巴,居一年召以为太子侍,左右曰:“夫秦巴有罪于君,今以为太子傅,何也?”孟孙曰:“夫以一麑而不忍,又将能忍吾子乎?故曰:‘巧诈不如拙诚’,乐羊以有功而见疑,秦西巴以有罪而益信;由仁与不仁也。”
智伯还自卫,三卿燕于蓝台,智襄子戏韩康子而侮段规,智果闻之谏曰:“主弗备难,难必至。”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异于是,夫郄氏有车辕之难,赵有孟姬之谗,栾有叔祁之诉,范中行有函冶之难,皆主之所知也。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周书有之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谋而媿人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毋乃不可乎?嘻!不可不惧,蚋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不听,自是五年而有晋阳之难,段规反而杀智伯于师,遂灭智氏。 智襄子为室美,士茁夕焉,智伯曰:“室美矣夫!”对曰:“美则美矣,抑臣亦有惧也。”智伯曰:“何惧?”对曰:“臣以秉笔事君,记有之曰:高山浚源,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人臣惧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译文】
圣人对待天下老百姓,好象对待初生婴儿一样!饿了就给他吃食,冷了就替他穿衣,好好养活他,抚育他,使他成长,难恐他长不大。《诗经》上说:“枝叶茂盛的甘棠树,不要剪它,不要砍它。召伯曾住在树下。”《左传》上也说过:“从陕西以东的地方,由周公负责治理。从陕西以西的地方,由召公负责治理。”吕公的执政情况,在农忙的时候,不想打扰人民的农事,因此不进城邑,干脆就住在甘棠树下的草房里,决断人民的讼事。陕西一带的人都能安居乐业。因此后世之人怀念他,歌颂他。他的好处要用语言表达出来,语言表达还嫌不够,就赞叹他,赞叹还嫌不够,就用歌声颂扬他。诗,缘于思念的积累,积累多了就表现出来,表现要有它的方法,才能恰如其份。百姓赞美他的仁政,表达对他的尊敬。连甘棠树都不伐,政治教化还有什么行不通的呢?孔子说:“我从甘棠树那里,就看到宗庙的+分尊严。尊敬这个人,一定要尊敬他的地位,使各项事物顺利平安,这和古代圣人的理想差不多。”
仁人的德教,真正是内含恻隐之心,一生至诚,一份深意。因而当他治理天下的时候,犹如抢救落水的人一样,见到天下人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还有那些年幼无靠瘦弱可怜,死伤无助的,不忍心看到他们这样子。所以孔子游说过七+二个君王,希望他的政治主张得到实现,能够施恩给百姓,命百姓生活幸福,各得其所;万物熙熙,各乐其终。结果始终没遇到机会,因此看麒麟出现而感到悲伤,哀叹他的理想不能实现,德泽没有施给百姓。于是退回家中撰写《春秋》,阐明圣王的道理,传示给后人,时刻想着把恩惠施给人民。因此,后代的帝王都尊重他,志士仁人效法他,诵读他的文章,流传到今天仍不断绝,这是他的恩德的影响。《诗经》上说:“驾着车儿跑四方,到处寻求实现理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圣贤的帝王广布仁德,普施恩惠,不要众百姓的回报;春、夏祭祀天地山川,也不要鬼神的报答。山到了一定高度,云雨就会兴起焉;水达到一定深度,蛟龙就会生出;君子道德修养到一定程度,福禄自然就会到来。
有阴德的人,一定会有阳报;有隐行的人,一定会有昭著的名声。上古时代,沟渠提防不加修整,水成了不民的灾害,大禹开凿龙门,开辟伊水之闭,平治了水患,使人民能够安稳住在陆地上。当百姓不相亲近,五伦不和顺的时候,契教给人民君臣之间要守的道义,父子之间要相互亲爱,夫妇之间要有区别,长幼之间要有排序。当田地荒芜,百姓粮食不够,后樱教百姓开发荒地,施肥、种庄稼,让百姓家家福裕,人人满足因此禹、契、后樱的后代,没有一个不称王天下的,这是有阴德的缘故。周室衰微,礼义败坏,孔子用夏、商、周三代的典章制度教导人民,所以他的后代到现在都没有断绝,这是有隐行的原因。
《周颂》上说:“好年景粮食收得多,仓库里装得满满的,多得难以计算,酿酒制醋,奉献祖先,配以各种祭礼,祈祷降福给众百姓。”《礼记》上说:“上牲没有了,就用下牲,下牲没有了,那么祭祀时就没有东西了。”由于违背了礼节,便会引起不快,所以圣人治理天下,好象生在厅堂上样,假若满堂的人都在饮酒,只有一人独自对着墙角哭泣,那么满堂的人都不会愉快。圣人治理天下,好比坐在厅堂上一样,只要有一人没有得到安排,圣人难过了,即使孝子也不敢拿着东西进献。
魏武侯乘船沿着西河顺流而下,行到河的中间,武侯转过头来对吴起说:“多美啊:河山险要坚国,这是魏国的宝呀:”吴起对武侯说:“魏国的宝在于仁德,不在于险要。从前,三苗氏左边拥用洞庭湖,右边有都阳湖,由于不修德义,被大禹灭亡。夏架的时候,左边是黄河和济水,右边是太华山,南边是伊闭要塞,北边是羊肠小道的大山,由于不修仁政,被商汤放逐,殷封王的时候,左边是孟门山,右边是太行山,北边有常山,南边有大河,也由于不修德政,被周武王伐灭。从这些事例看来,国家之宝在于施行德政,不在于山川之险。倘若君王不修养自己的品德,船中的人就是敌人。”魏武侯说:“说得好。”
周武王战胜了殷商,召姜太公问他说:“对于殷朝的士众将如何处理?”太公回答说:“我听说爱护;个人,连他屋上的鸟鸦也一同爱护’厌恶一个人,连他家的栅栏都讨厌。把那些敌人全部杀光,不留一个,怎么样?”武王说:“不可以。”太公出来,邵公进去,武王问:“怎么解决这件事?”邵公回答说:“有罪的人就杀掉,没罪的人就让他活着,怎么样?”武王说:“不可以。”邵公出来,周公进去,武王问:“怎么办才好?”周公说:“使各人都安居在自己家里,耕种自己的田,不要改变旧有的一切,只要是仁人就亲近,老百姓如有过失,都归罪自己。”武王说:“有这样的气度,可以平业天下了。”大凡尊重君子的人,就因为他有仁德啊!
孔子说:“居住在有仁德风俗的地方就好,选择住处时,不居住在风俗仁德的地方,怎么能算是聪明呢?”仁德的人总要先检查一下是否符合恕道然后才去行事,做一件不仁义的事,杀一个没有罪的人,即使能够获得高官显位,仁德的人也不去做。真正具有仁爱心肠的人,他的爱由近到远,遭到不和谐的事,牺牲小仁,顾全大仁。大的仁义把恩泽普及到四海,小的仁义就是把恩泽仅限于他的老婆、孩子。将恩泽仅限于老婆、孩子的人,用他的聪明去谋求私利,用妇人的小恩安抚人,用来掩饰他的内心感情,文饰他的虚伪,谁又知道他不是真的。虽然当时可以得到显荣,然而士人君子认为这是耻辱。因此共工、马藻兜、符里、邓析他们的智慧并非无所识见,然而被圣明的帝王诛灭,因为他们没有道德只追求私利。竖刀、易牙毁坏自己的身体,杀害自己的儿子来谋求私利,最终危害齐国。因此做人臣的不仁德,篡位杀主的事情就会发生;做人臣的仁德;国家太平,君主光荣;圣明君主明察,宗庙非常安宁。
做人臣的都要重视仁德,何况一国之君呢?因此夏架、商封因不仁丧失了天下,商汤、武王因为积德拥有四海之地,所以圣明的君王重视仁德,并且努力施行仁政。《孟子》上说:“推行恩德给人民完全能够保住天下,不推行恩德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古代圣贤之所以远远超过一般常人,没有别的什么奥秘,只是因为他们善于把仁德施给别人罢了。”
晏子请齐景公喝酒,所用的饮酒器具一定要用新的。家中的总管说:“置办新酒器的钱不够,请向百姓敛钱。”晏子说:“止住,作乐要上下一同作乐,因此天子和天下百姓,诸侯和封地内人民,大夫以下和他的下属一同作乐,没有一个人单独享乐的。如今在上位的人只管自己作乐,为此下面的百姓耗费钱财,这种独自享乐的事,是不可以的。”
齐桓公向北攻打山戎氏,行军路线经过燕国,燕国国君迎出国境,齐桓公问管仲说:“诸侯彼此相迎,原本要出境吗?”管仲说:“不是天子不需要出境相迎。”桓公说:“既然这样,燕国国君是因为惧怕而失礼了。由于我的无道,才使燕国国君失礼。”于是就割让燕君所到的地方给燕君。诸侯们听说了,都到齐国来朝见。《诗经》上说:“敬职尽责,和秉公正直的人共同谋事,神明也会赐给你幸福和吉祥。”就是这个意思。
齐景公去取捉住的雀殷,鸟儿还很弱小,因此又放回去了。晏子听说了,没有等景公请就直接去见景公。景公吃惊,出了一身汗。晏子说:“君王为什么这样?”景公说:“我去取雀殷,鸟儿还弱小,所以又放回去了。”晏子慢慢地走到北面向景公行礼后祝贺说:“我们的国君有了圣明帝王的仁德。”景公说:“我只是进入花园探看捉住的雀殷,鸟儿还弱小,所以又放回了,这和圣明帝王的仁德有什么关系呢?”晏子回答说:“君王去取雀殷,殷还弱小,所以又放回去了,这是想使幼小的鸟儿长大。君王心地仁爱,连禽兽都受到恩惠,何况老百姓呢?这就是圣明帝王的办事原则。”
齐景公看到一个幼儿在大路上乞讨,景公问:“这是无家可归的吗?”晏子回答说:“君王在,他怎么会无家可归呢?派人抚养他,可以马上就有好名声。”
齐景公在寿宫游玩,看见一位老人背着木柴,满脸饥饿的颜色,景公怜悯他,叹息着说道:“让官吏抚养他们。”晏子说:“我听说,喜欢贤惠的人而哀怜不肖之人,这是守住国家的根本,如今国君怜爱老人恩惠没有达不到的地方,这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景公嘻嘻的面有喜悦之色。晏子说:‘怪明的帝王看贤人就喜欢贤人,看见不肖的人也同情他们。现在请求对于没有人供养的老弱,和没有家室的鳃寡,讨论一下,解决他们的养育和家室问题。”景公说:“对。”于是老弱的人有了供养,鳃、寡之人有了家室。
齐桓公到平陵去,看见有户人家年纪老了还要靠自己养活,桓公问他是什么缘故?回答说:“我有九个儿子,家里贫穷没法给他们娶妻子,我就叫他们出去帮工还没有回来。”桓公就把五名宫女嫁给老的人儿子。
管仲进宫晋见齐桓公说:“君王施给百姓的恩惠不也太小了。”桓公问:“为什么?”管仲回答说:“君王等待看到没有即妻子的人施以恩惠,那么齐国有机会娶妻子的人太少了。”桓公说:“那怎么办呢?”管仲说:“下令全国男子二十岁成家,女子十五岁出嫁。”
孝宣皇帝刚刚即位,守廷尉史路温舒就向皇帝上书,主张崇尚德政,宽缓刑罚。上书的内容说:“陛下刚刚登上皇位,跟上天一样,应该改变前代的失误,端正开始传授的纲纪,涤除繁琐的规章,免去人民的疾苦,保存快要灭亡的,延续快要断绝的,来应验上天的恩德,天下就很幸福了。我听说从前秦朝有+大失误。其中有一个失误现在仍然存在,就是仍然有狱官。当初秦朝时候,消灭文化,喜好武勇,轻视仁义之人,重视审案子的官吏,正直的话被说成是诽谤,规劝过失的话被说成是妖言;因此衣冠齐整的人不被任用,忠良恳切的话都郁积在胸中,赞美阿议的声音天天充满了耳朵,心灵被虚荣薰染,灾祸处处潜伏,这就是秦朝亡国的原因。现在国家仰赖陛下的大恩,没有战争的危迫,也没有饥饿和寒冷的忧虑,父子、夫妻都齐心协力安顿家庭,天下都很幸运。然而太平还没有周遍,只因是狱官造成的祸乱。审理案件,关系到天下人的性命,一旦出现错误,死了的人不可复生,断了的肢体不能接上。《尚书》上说:“与其杀死无罪的人,宁可不悟守成规定法。”如今审理案件的人不是这样,上下互相逼迫,把苛刻作为办案精明;过分苛刻的人,反而获得公平的名声,真正公平的人反而多后患。所以狱官都想判人死刑,并不是因为憎恨哪个人,而是求得自己安稳,自己安稳的办法,就是判别人的死刑。因此杀死人的血在市上流尚;被判刑的人,肩挨肩站着;判处死刑的人,每年要以万做单位计算。圣人所以感到哀伤,太平还没有周遍,大概因为这件事了。
人之常情,快乐的时候希望活下去;痛苦的时候就想到死,在鞭子棍棒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因此囚犯们忍受不了痛苦,就编些假话来招供;狱官为图省事,就采取诱供方式,指示犯人如何招认:为了防止上报的公文被退回来,就反复锤炼字句,周密考虑措词;所以上报的公文写成了,即使皋陶判断,也认为死有余辜。为什么会这样呢?反复锤炼的人多,舞文弄法制造的罪过明显。听从狱吏专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切苟且从事,不顾国家的患难,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坏人。因此俗语说:‘画地为牢,教你进去,不敢不进去,用木兴刻个官吏,你都不敢面对着他。’这都是憎恨狱吏的作风,痛彻心腑之词。所以天下的祸患,没有比诉讼案件更厉害了;败坏国法,混乱朝政,叛离亲情,阻塞正道,没有比狱吏更厉害了。这就是我所说的秦朝+大失误中仍有一样尚存。
我听说不捣毁鸟蛋的地方,然后凤凰才来栖息;对诽谤的人不加治罪,然后才有人敢进良言。所以《传》上说:‘山野渊教里会隐藏着害虫,大河沼泽中容纳污秽,国君忍含污垢,这是上天的意思。’我冒死规劝君王,希望君王能明察诽谤,听信忠言,让天下的人都开口说话,扩大劝谏的道路,改变亡秦的那一项失误,奉行文王、武王的美德,简省法制,放宽刑罚,用来废除不需要的审案手续,那么太平的风气在当代就可以兴盛起来,福运总伴随着和乐,跟天地一样没有穷尽,天下就很幸运了。”书送到皇帝那里,皇帝赞他,后来他死在临淮太守任上。
晋平公在春天的时候要筑楼台,叔向说:“不可以。古代的圣明帝王重视仁德并努力实施,放宽刑罚督促人民按时耕种。现在春天筑台,是占用人民耕种的时间。若不施恩德老百姓就不归顺,刑罚不放宽老百姓就忧愁,役使不顺服的人民,差遣愁怨的老百姓,又占用他们耕种的时间,这是加倍地搜括人民。治理百姓,一方面养育他们,一方面又加倍地搜括他们,这哪里是安定人民生活、保障人民生存,被后世人称为好国君的呢?”平公说:“好的。”于是就停止了征集人民筑台的事情。
赵简子利用春季在邯郸筑台,老天不停地下雨,他就对左右的人说:“有没有人要去种田?”尹铎回答说:“公事紧急,他们已停止种田,把种子晾在台上,即使想要去种田,也不能够做到。”简子害怕了,于是停止筑台,解散筑台的民夫,说:“我以为筑台是紧急事,但不如人民种田更紧急。人民因为不再筑台的缘故,应该知道我爱护他们了。
中行献子将要进攻郑国,范文子说:“不可以,如果攻打郑国成功了,诸侯会仇视我们,忧患一定会加深。”谷肠至又说:“得到了郑国,就是兼并别的国家,兼并别的国家就可以称王天下,称王的人本来忧患就多吗?”范文子又说:“称王天下的人修养自己的美德,远方的人就会归附,因此就没有忧患。说来我们缺少美德,却想做称王天下的事情,因此忧患多。你看到过没有土地却想富有的人快乐吗?”
季康子向子游说:“仁慈的人爱别人吗?”子游说:“是这样。”又问?”别人也爱他吗?”子游说:“是这样。”又问:“郑国的子产死了,郑国人男子摘去挂在身上的玉制装饰品,女子摘下耳朵上的珍珠耳饰,男男女女都在街巷里痛哭,三个月听不到音乐的声音。孔子死的时候,我没有听说鲁国人这样爱孔子,这是为什么?”子游说:“譬如子产和孔子,他们就象浸水和天雨啊!浸水渗到的地方,那里就能生长;浸水渗不到的地方就不能生长。百姓的生存,一定要靠适时的天雨,既然生育了他们,就不要吝音对他们的赏赐因此说:把子产和孔子作个比方,他们就如同浸水和天雨啊!”
中行穆子围攻鼓地,鼓人中有准备献城叛变的,中行穆子不答应。军吏们说:“军队不用出动,就可以得到城市,是什么缘故不接受?”中行穆子说:“有人献出我的城市搞叛变,我是非常憎恨的;别人献城来叛变,我为什么就喜欢?奖赏那些非常憎恨的人,是失去赏赐的意义,对于喜欢的人又将如何?如果不赏就失去信用,又怎样向人民交代?”鼓人又请求投降,中行魏子派人去了解情况,发现鼓地的老百姓还有饭吃,仍然不答应。后来鼓人说东西吃光了,力量也用完了。然后才收取鼓图战胜了鼓就回来了没有杀戮一个人。
孔子到楚国去,有一个渔夫执意献鱼给孔子,孔子不肯接受。献鱼的人说:“天气热,市场远,卖又卖不掉,想把它扔掉,不如奉献给君子。”孔子行过礼后就收下了,叫弟子们扫除一番,准备祭祀。弟子们说:“那位渔人想要扔弃它,如今先生却要祭祀,为什么?”孔子说:“我听说,注意施舍不让多余的财产浪费掉的人是圣人。现在我接受圣人的赏赐,能够不进行祭祀吗?”
郑国讨论宋国,宋国将要迎战,宋将华元杀羊分给士兵们吃,车夫羊斟却没有分到。等到打仗的时候,羊斟说:“以前分羊羹,是你做主。今天打仗驾车,是我做主。”说完,驾着车与主帅华元一直驰入郑国的军队,华元被捉,宋国大败。
楚王问庄辛说:“君子的行为怎么样?”庄辛回答说:“家居的四周不筑围墙,别人不能伤害他;出行时不要严密的保卫,别人不能施加暴力。这就是君子的行为。”楚王又问:“君子的富有怎么样?”回答说:“君子的富有,借东西给人家,不要人家感恩戴德,也不向人家索取。给人家东西吃,也不使唤人家,不差役人家。家里人爱戴他,众人喜欢他,不肖的人也来事奉他,都希望他长寿快乐,不为忧患困扰,这就是君子的富有”楚王说:“很好。”
尽相西平侯于定国是东海下那人,他的父亲号于公,是县中狱吏,主决断的曹椽,他判决案件公平无私,从没有冤狱。郡里判决案子的人,因是于公判决的;都不敢有隐情。东海郡中的人在于出生前就为他建立了祠堂,命名于公祠。东海郡有一位孝顺媳妇,没有儿子,年轻时就守寡,奉养婆婆小心谨慎,她的婆婆想把她改嫁,她始终不答应。她的婆婆告诉邻居们说:“孝顺媳妇小心照顾我,我可怜她没有儿子,守寡的时间太长了,我老了,长久拖累年轻人为什么?”后来,婆婆自己吊死了。婆婆的女儿告到官吏面前说:“孝妇杀死了我的母亲,”官吏逮捕了孝妇,孝妇申辩没有杀害婆婆,官吏想用狠毒的方法惩治她,孝妇只得自编假话招供服罪,官吏具结文案上投府里。于公认为孝妇奉养婆婆+年以孝闻名,这种人不会杀死婆婆。太守不听从他的意见,几次争论都不能成功,于是于公借口有病辞官离任。太守竟然把孝妇杀了。郡中因此枯旱三年。
后任太守来了,追问原因。于公说:“孝妇不应当处死,前任太守执意杀了她,过失应当在这里。”于是杀牛祭奠孝妇墓,太守以下的人都自动来了,老天立刻就下雨,当年丰收郡中人从此更加敬重于公。
于公建筑庐舍,对人说:“替我把门造得高大些,我办案从未冤枉过人,我的后代一定要有人封为大官。”门造高大些,使它能通过高高的车盖并用四匹马拉的车子。到了于公的儿子,果然被封为西平侯。
孟简子做梁国宰相,兼并了卫国,因为有罪逃亡到齐国。管仲迎接他并且问他说:“你做梁国宰相兼并卫国的时候,你门下的客人有多少呢?”孟简子回答说:“门下客人有三千多人。”管仲说:“现在与你出逃的有多少人?”回答说:“我与三个人同来。”管仲说:“是怎样的三个人?”回答说:“其中一人是父亲死了没有钱埋葬,我替他埋葬了;其中另一人是母亲死了没有钱埋葬,我也替他埋葬了;还有一人的哥哥有狱讼的事,我为他了结了官司。因此能够同这三个人一起来。”管仲上车时说:“唉!我命运困顿是必然的了。我不能用春风温暖着每个人,我不能用夏雨滋润着每个人,我的命运困顿是必然的了。”
大凡的人本性,没有不想修养自己的美德,可是不能成为有美德的人,是利欲败坏了她。因此君子以谈论名利为羞耻,谈论名利尚且羞耻,何况那些存心求取利的人呢?
周天子派家父、毛伯向诸侯各国求取财物资助,《春秋》讥讽他。因为天子喜欢利,诸侯就贪财;诸侯贪财,士大夫就贪吝,大夫含吝,百姓就偷盗了。在上位的人影响在下位的人,好象风吹在草上。因此做国君的人,要知道重视仁德,看轻利益,来引导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做坏事,尚且还制止不过来,现在鲁隐公贪图财利并且亲自去谋取财利,要举行什么八情舞祀,用这样子去教化全国人民,全国人民如何对礼义不表示懈怠?懈怠礼义就会放纵自己的欲望,那么灾害就要兴起臣下也邪僻了!因此鲁隐公五年开始记载螟害,这是说灾害将要发生,国家将有变乱罢了。
孙卿说:“好争斗的人是忘记了自身,忘记了他的双亲,忘记了他的国君。短时间的发怒构成终身的祸患,然而仍然去做,是忘记了他自身。家破人散,亲人被害,然而仍然去做,是忘记了他的父母亲人。争斗是国君厌恶的事,也是刑法严厉禁止的事,然而仍然触犯它,是忘记了他的国君禽兽都知道亲近父母,表示不忘记父母。作为人如果在下忘记了他自身,对内忘记了他的父母,对上忘记了他的国君,就连禽兽都不如了。
凡是好斗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认为别人是错的。如果自己确实是对的,别人确实是错的。那么自己就是君子,别人就是小人了。以君子和小人互相残害,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用狐白之皮补缀犬羊之裘,身涂炭墨,难道不是大错特错了吗!以为这是聪明吗?实际上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以为这是有利吗?实际上没有比这更有害的了。以为这是荣耀吗?实际上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了。人们为什么还要相互争斗呢?把它比作精神病吗?不可以。因为面目是人,喜好和厌恶大都类似。人们互相争斗,确实是愚蠢糊涂不明事理的缘故。《诗经》上说:‘以号不呼,使得昼夜颠倒。’说的就是争斗啊。”
子路拿着剑,孔子问他说:“仲由,为什么拿着剑呢?”子路说:“善待我的人,我一定友好地对待他。不善待我的人,我可以用剑来自卫。”孔子说:“君子以忠为本质,用仁来自卫。人不走出家门,然而千里之外的人都知道他。对待不善良的人就用忠诚来感化他,遭到侵犯或凶暴之人,就用仁德来抵御,何必非要拿着剑呢?”子路说:“谢谢先生,我将提起衣服恭恭敬敬地事奉先生。”
乐羊做魏国的将军,带兵攻打中山。他的儿子在中山国,中山人就把他的儿子吊挂起来让乐羊看。乐羊没因为这件事减退进攻的意志,反而加紧进攻中山。中山人因此烹煮了他的)L子,并且送了一份肉汤给他,乐羊吃了一杯。中山人见到他如此至诚,不忍心再和他作战。乐羊终于攻下了中山,为魏文侯开拓了疆土文侯虽然奖赏了他的功绩,但怀疑他的用心。
孟孙打猎获得了一头小鹿,派秦西巴牵问来,小鹿的妈妈母鹿跟在后面叫唤,秦西巴听了不忍心,就把小鹿放跑,还给母鹿。孟孙知道后,大发脾气赶走秦西巴。过了一年,又把他召回来做太子的老师。左右的人说:“秦西巴在君主面前犯过错误,现在用他做太子的老师,为什么?”孟孙说:“不忍心一头小鹿,又怎能忍心对待我的儿子呢?”因此说:巧诈不如拙诚。乐羊因为有功而被文侯猜疑,秦西巴因为有罪孟孙对他更加信任。这就是出于仁慈和不仁慈的不同结果啊。
智伯从卫国回来,司马、司徒、司空三卿在蓝台宴请他。智襄子戏弄韩康子,侮辱段规。智果听说了就规劝他说:“君主不防备灾难,灾难一定会来。”智襄子说:“灾难由我控制,我不发难,谁敢兴起灾难。”智果说:“我不赞成这种说法。当初,谷肠氏有车辕下的灾难,赵有孟姬进谗言,栗氏有叔祈的控诉,范氏、中行氏有函治的灾难,这些都是君主知道的史实。《尚书•夏书》上有这样的话:‘一个人会有很多过失,怨I限难道都表现在明处?不要等到出现了才考虑。’《尚书•周书》上有这样的话:‘怨恨不在乎大,也不在乎小’。君子能够随时注意小的事情,因此才能够没有大的灾难。现在您在一次宴会上就羞辱别人的君相,又不预作防备,还说:‘不敢兴起灾难’,恐怕不能这样吧?唉,不可不戒惧!虫内蚁蜂互,都能害人,何况是君相呢?”
智襄子没有听从,从此后五年,就有晋阳的灾难,段规造反时在军中杀死智伯,于是消灭了智氏。
智襄子建筑了华美的房子,傍晚时,士茁见智襄子。智伯说:“房子多么华美啊!”士茁说:“华美是很华美,但是我有些害怕。”智伯说:“怕什么?”士茁回答说:“我靠执笔事奉君王,记得有这样的话:“高山峻原,不长草木。长松柏的地方,它的土壤不肥沃。”现在土木之事胜过人事,我害怕宫室会使人不安宁的。”宫室建成三年以后,智氏就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