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境有道士,募食乡村。食已,闻鸸鸣;因告主人使慎火。问故,答曰:“乌云:‘大火难救,可怕!”’众笑之,竟不备。明日,果火,延烧数家,始惊其神。好事者追及之,称为仙。道士曰:“我不过知鸟语耳,何仙也!”适有皂花雀鸣树上,众问何语。曰:“雀言:‘初六养之,初六养之;十四、十六殇之。’想此家双生矣。今日为初十,不出五六日,当俱死也。”询之,果生二子;无何,并死,其日悉符。邑令闻其奇,招之,延为客。时群鸭过,因问之。对曰:“明公内室,必相争也。鸭云:‘罢罢!偏向他!偏向他!”令大服,盖妻妾反唇,令适被喧聒而出也。因留居署中,优礼之。时辨鸟言,多奇中。而道士朴野,肆言辄无所忌。令最贪,一切供用诸物,皆折为钱以入之。一日,方坐,群鸭复来,令又诘之。答曰:“今日所言,不与前同,乃为明公会计耳。”问;“何计?”曰:“彼云:‘蜡烛一百八,银朱一千八。”令惭,疑其相讥。道士求去,令不许。逾数日,宴客,忽闻杜宇。客问之,答曰;“鸟云:‘丢官而去。’”众愕然失色。令大怒,立逐而出。未几,令果以墨败。呜呼!此仙人儆戒之。惜乎危厉熏心者,不之悟也!
齐俗呼蝉曰“稍迁”,其绿色者曰“都了”。邑有父子,俱青、社生,将赴岁试,忽有蝉集襟上。父喜曰:“稍迁,吉兆也。”一僮视之,曰;“何物稍迁,都了而已。”父子不悦。已而果皆被黜。【译文】河南境内有一位道士,到乡村化缘求食。吃罢饭,听见树上黄鹂呜叫;于是告诉主人家让他们注意防火。主人问什么原故。道士说:“鸟刚才说:‘大火难救,可怕!”’众人都笑道士,竟然没有防备。第二天,那家果然着起大火。而且漫延地烧了好几家,这时大家才惊异他的神奇。有好事的人追着赶上了他,称道士为仙。道士说:“我不过懂得鸟语罢了,那里是仙!”这时恰巧又有皂花麻雀在树上呜叫,众人问鸟说什么话。道士说:“小麻雀说:‘初六生养了他,初六生养了他,十四、十六他们就夭折。’想来这家生了双胞胎了。今日是初十,不出五六日,这两个会一块死。”众人间那户人家,果然生了双胞胎;没几天,两婴儿一块死了,死那天与所说的日期相符。县令听说那道士奇异,就招来了,请他为座上客。当时正有一群鸭子游过,县令问他。道士说:“贤明县令的家室,一定互相争吵。鸭子说:‘罢罢!偏向她!偏向她!”’县令特别佩服,原来他的妻妾二人正在争吵,县令刚被她们吵闹得没办法才从家中出来了。县令看道士确实不凡于是把他留在衙门内,优礼相待。道土常常辨别出各种鸟的语言,而且多被说中。然而道士朴实直爽,常常任情直言没有忌讳。县令很贪婪,常将给衙门的各种东西,折合成钱入了自己腰包。一天,县令刚坐下,一群鸭子走过来,县令又问道士。道士说:“今天所说的,与前日说的不同,乃是替贤明的县令算账哪。”县令问“算什么?”说:“鸭子说:‘蜡烛一百八,供官府朱批用的银朱一千八。’”县令很惭愧,怀疑道士讥笑他。道士要求走,县令不准。过了几天,县令请客,忽然听见杜鹃鸟鸣叫。客人问道士,道士说:“鸟说:‘丢官而去。”’众人都大惊失色。县令大怒,立刻把道士赶了出去。没过几天,县令果然因为贪污受贿而被罢了官。唉!这是仙人在警戒他,可惜县令醉心于贪欲不顾危险,一直没有觉悟啊!齐地风俗叫蝉为“稍迁”,把绿色小蝉叫“都了”。县里有父子二人,都在乡里岁试时考在五等六等被降为青衣的生员与社学生员。他们准备再考岁试,这时忽然有蝉停在他们的大衣襟上,父亲高兴地说:“稍迁’,是好兆头。我们要逐步升迁了。”一个书僮一看,说:“不是‘稍迁’,是‘都了’罢了。”都了’与‘全都完了’谐义,父子两人听后特别不高兴。不久两人参加岁试还是都被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