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第三十二

类别:子部 作者:韩非子 书名:韩非子

    【原文】明主之道,如有若1之应密子2也。明主之听言也,美其辩;其观行也,贤其远。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离世。其说在田鸠对荆王也。故墨子3为木鸢4,讴癸筑武宫。夫药酒用言,明君圣主之以独知也。

    【注释】1.有若:即有子,孔子晚年弟子。姓有,名若,字子有。春秋末鲁国人,少孔子三十三岁。

    2.密子:即宓子贱,孔子的学生。姓宓,名不齐,字子贱。春秋末鲁国人。少孔子三十岁。以德行著称。

    3.墨子:即墨翟,战国初期思想家,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姓墨名翟,其生卒年月,历史上无确切记载。近代学者一般认为,墨子生于公元前476年左右,卒于公元前390年左右。墨子出生何地,也有争议。《史记•孟荀列传》说他是“宋之大夫”,《吕氏春秋•当染》认为他是鲁国人,也有的说他原为宋国人,后来长期住在鲁国。

    4.鸢:(yuān冤)动物名。又名“老鹰”。属于鹰科的一种小型的鹰,有长而狭的翼,分叉很深的尾,薄弱的喙,两足只适于攫取昆虫和小爬行动物,也吃腐食烂肉,以善于在天上做优美持久的翱翔著称。《诗•小雅•四月》:“匪鹑匪鸢,翰飞戾天。”《诗•大雅•旱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木鸢:即木制的鹰。

    【译文】明白的君主的道路,就象有若回答宓子贱时所说的那样。明白的君主听取意见的时候,要赞美他们的能言善辩;观察他们的行为时,要夸奖他们的好高务远。所以群臣百官游士民众所言谈的过于深远广大,其立身处世也就远离世道人情。这个说法在田鸠回答楚王时就有了。所以墨子制作木鸢,讴葵也参与修筑武宫。把那药酒当成言语,是明白的君王圣明的君主才能独自知道的道理。

    【说明】内,主要是针对内部;外,则是针对外面;储,是集聚汇编的意思;说,就是各种论述说明。储说由于篇幅较大,而针对的对象不一样,所以分为六篇,《内》、《外》、《上》、《下》、《左》、《右》,是用来区别篇名的。每篇先列出论纲,叫做“经”,然后的文字对每一条经文用若干事例来说明,叫做“说”。“经”的文辞简单扼要,便于记诵;“说”的文字详尽具体,便于阅读。所以我们读“说”的时候可以回过头来看“经”,这样就可以能更深刻理解了。

    本节讲君主的对外之道,其所举例子,将会在后面详加说明。

    【原文】人主之听言也,不以功用为的,则说者多“棘刺”、“白马”之说;不以仪1的为关2,则射者皆如羿3也。人主于说也,皆如燕王学道也;而长说者,皆如郑人争年也。是以言有纤察微难而非务也,故李4、惠5、宋6、墨皆画策也;论有迂深闳大,非用也,故畏7、震8、瞻9、车10、状11皆鬼魅也;言而拂难坚确,非功也,故务12、卞13、鲍14、介15、墨翟皆坚瓠16也。且虞庆诎匠也而屋坏,范且穷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诚者,非归饷也不可。

    【注释】1.仪:《诗•小雅•斯干》:“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贻罹。”《国语》:“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楚辞》:“望三五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墨子》:“置此以为法,立此以为仪,将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与不仁,譬之犹分黑白也。”《荀子•君道》:“君者,仪也。”《韩非子•用人》:“释仪的而妄发,虽中小不巧。”《说文》:“仪,度也。”徐锴系传:“度,法度也。”《韩非子•安危》:“使天下皆极智能于仪表,尽力于权衡。”这里用为准则之意。

    2.关:通“贯”。《礼记•杂记下》:“见轮人以其杖关毂而转輠者。”《汉书•司马迁传》:“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汉书•王嘉传》:“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受笞。”汉王充《论衡•程材》:“《春秋》五经,义相关穿。”这里用为贯通、贯穿之意。

    3.羿:古人名,传说是中国夏代有穷国的君主,善于射箭。亦称“后羿”、“夷羿”。

    4.李:应作季,即季良。

    5.惠:即惠施,战国时期宋国人。

    6.宋:即宋研,战国时期宋国人,主张禁欲,其思想观念与墨翟学说接近。

    7.畏:应作魏,即魏牟,战国时期魏国的公子。《汉书》将他归于道家。

    8.震:应作长,即长卢子。

    9.瞻:应作詹,即詹何。春秋战国时期楚国人。

    10.车:应作陈,即陈骈。

    11.状:应作庄,即庄周。约前369—前295,中国古代哲学家——道家的代表之一。

    12.务:即务光。夏朝末期人。《韩非子•说林上》:“而恐天下言己为贪也,因乃让天下于务光。”

    13.卞:即卞随。夏朝末期人。《庄子•让王》:“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

    14.鲍:即鲍焦。周朝隐士,荷担采樵,拾橡充食,不臣天子,不友诸侯,子贡讥笑他,于是抱木立枯而死。

    15.介:即介子推。跟随晋文公出逃的臣子。

    16.瓠:(hù互)瓠瓜。一年生草本植物,爬蔓,夏开白花,果实长圆形,嫩时可吃。如:瓠齿:整齐、洁白的牙齿。《诗•卫风•硕人》:“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诗•小雅•南有嘉鱼》:“南有樛木,甘瓠累之。”《诗•小雅•瓠叶》:“幡幡瓠叶,采之亨之。”

    【译文】人们的主人之所以听取言谈,不以实际效用为目的,那么说的人就会说些“把棘刺的尖端雕刻成猴子”、“白马不是马”之类的话;不以准则目的来贯通,那么射箭的人都象羿一样能干了。君主对于游说,都象燕王学长生不死之道一样了;而擅长辩说的人,都象郑国人争论年龄一样了。因此言谈有纤细明察微妙但不是当务之急的,所以季良、惠施、宋研、墨翟的学说都不过是画在纸上的计策;他们的论说深远广大,但不切实用,所以魏牟、长卢子、詹何、陈骈、庄周的学说都不过是纸上的鬼魅;言论虽然不艰难而坚定确切,但没有功用,所以务光、卞随、鲍焦、介子推、墨翟都是坚硬的瓠瓜。再说虞庆虽然指责工匠而按他的话修建的房屋却崩坏了,范雎虽然穷尽工匠而按他说的话做出来的弓一拉就折断了。因此想求得真实可靠的,非得回家吃饭不可。

    【说明】本节主要论述领导人听取汇报时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对于那些没有实际功用的言论最好不要听。对韩非所举的这些例子,后面都将会有详细的解说。

    【原文】挟夫相为则责望,自为则事行。故父子或怨譟1,取庸2作者进美羹。说在文公之先宣言,与勾践之称如皇也。故桓公藏蔡怒而攻楚,吴起怀瘳实而吮伤。且先王之赋颂,钟鼎之铭,皆播吾之迹,华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筑社之谚,目辞说也。请许学者而行宛曼于先生,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郑县人得车厄也,卫人佐3弋4,卜子妻写5弊裤也,而其少者也。先王之言,有其所为小而世意之大者,有其所为大而世意小者,未可必知也。说在宋人之解书与梁人之读记也。故先王有郢书,而后世多燕6说。夫不适国事而谋先王,皆归取度者也。

    【注释】1.譟:(zào皂)同“噪”。《左传•文公十三年》:“既济,魏人譟而还。”《国语•郑语》:“王使妇人不帏而譟之。”这里用为叫嚷、喧闹之意。

    2.庸:(yong雍)《书•尧典》:“畴咨若时登庸。”《书•康诰》:“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诗•王风•兔爰》:“我生之初,尚无庸。”《诗•齐风•南山》:“齐子庸止。”《论语•雍也》:“中庸之为德也,甚至矣乎!民鲜久矣。”《礼记•中庸》:“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孟子•告子上》:“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荀子•修身》:“庸众驽散,则刦之以师友。”《说文》:“庸,用也。”这里用为用、需要之意。

    3.佐:(zuǒ左)《诗•大雅•下武》:“于斯万年,不遐有佐。”《周礼•天官》:“太宰之职,常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国语•周语下》:“四岳佐之。”《墨子•贵义》:“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史记•陈涉世家》:“陈胜佐之。”《广雅》:“佐,助也。”古人以“右”为尊,“左”为卑。“佐”常用于下对上、弱对强的帮助。上对下,强对弱时用“佑”。这里用为辅助、帮助之意。

    4.弋:《书•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孔传:“弋,取也。”《论语•述而》:“子钓而不纲,戈不射宿。”《史记•楚世家》:“三王以弋道德,五霸以弋战国。”《古今韵会举要•职韵》:“弋,取也。”这里用为获得之意。

    5.写:《诗•小雅•蓼萧》:“既见君子,我心写兮。”《周礼•稻人》:“以浍写水。”《左传•昭公四年》:“牛弗进,则置虚命彻。”《礼记•曲礼上》:“御食于君,君赐余,器之溉者不写,其余皆写。”《说文》:“写,置物也。”这里用为放置之意。

    6.燕:通“安”。《诗•邶风•新台》:“燕婉之求,籧篨不鲜。”《诗•小雅•南有嘉鱼》:“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诗•小雅•蓼萧》:“燕笑语兮。”《诗•小雅•六月》:“吉甫燕喜。”《诗•大雅•文王有声》:“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韩非子•八奸》:“托于燕处之虞,乘醉饱之时。”这里用为安逸、安乐之意。

    【译文】希望别人有作为那么就会责备和观望,自己作为那么事情就能进行。所以父子之间或者埋怨或者叫嚷,争取需要的来作为就可以进美食。这个说法在文公讨伐宋国前先要发表宣言,以及勾践讨伐吴国时称夫差象皇帝那样的宣言中。所以齐桓公隐藏对蔡国的愤怒而去攻打楚国,吴起抱着士兵廖实的腿而给他吮吸伤口。况且先王歌功颂德的诗赋,钟鼎上铭刻的铭文,都在传播吾山上的遗迹,华山上的博闻。然而先王所期待的是有利于人民,所使用的是力量。修筑社坛时的谚语,是看着事实说的。请求允许学这些的人行走在宛延漫长的历史道路上去学那些先前的人,或者有些东西不适宜今天吧?如果是这样,也就不能更改了。郑县人得到车轭,卫国人帮助获得,卜子的妻子放置破烂的裤子,而这样的人很少。先王之言,有他所作为的事很小而对世俗的意义很大,有他所作为的很大而对世俗意义很小的事,都是很难预料的。这个说法在宋国人解释书与魏国人阅读史籍中就有。所以先王留下郢书,而后世的人多有安乐的说法。那些不适宜国家事宜而去谋求先王的,都是不按自己的脚来买鞋的人啊。

    【说明】本节所论述的重点在于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如果只是期待别人有所作为,那么就会观望,就会在观望中责备别人。因此,如果想做什么事的话,最好自己去有所作为。这个父子之间的例子举得很好,父亲期待儿子有所作为,那么就会责备和观望,儿子期待父亲有所作为也是同样,所以当自己期望的不能实现后,就会互相埋怨和叫嚷。想让儿女考大学,父母亲自己首先就要作出好学的榜样来,埋怨和叫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再一个问题,所作为的事很小而世俗意义很大,所作为的事很大而世俗意义很小,这个问题也普遍存在。且不说先王,就说我们现代人也是这样,某个明星的头式、手势、穿着,在他自己来说,事情很小,而通过媒体报道后,竟会让很多人效仿,甚至形成一种社会风气,这就变得很大了。所以,当一个人成为公众人物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将影响整个社会。而那些为环保而努力奋斗的绿色和平组织,其所作为的很大,但世俗人只顾吃喝玩乐,使得他们的努力显得意义很小。所以,每当我们做一件事情,一定要根据我们本身的实际情况,根据周围的社会环境,根据国情、家情来做,千万不能盲目。对韩非所举的这些例子,后面都将会有详细的解说。

    【原文】利之所在,民归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于法而赏加焉,则上不信得所利于下;名外于法而誉加焉,则士劝名而下畜之于君。故中章、胥己仕,而中牟之民弃田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平公腓痛足痹而不敢坏坐,晋国之辞仕记者国之锤1。此三士者,言袭法,则官府之籍也;行中事,则如今之民也:二君之礼太甚。若言离法而行远功,则绳外民也,二君又何礼之?礼之当亡。且居学之士,国无事不用力,有难不被甲。礼之,则惰修耕战之功;不礼,则周主上之法。国安则尊显,危则为屈公之威,人主奚得于居学之士哉?故明王论李疵视中山也。

    【注释】1.锤(chuí)古代重量单位,一锤等于八铢(一说六铢、或十二两)。《淮南子•诠言》:“有千金之璧,而无锱锤之礛诸。”《淮南子•诠言》:“虽割国之锱锤以事人。”《说文》:“锤,八铢也。”《风俗通义》:“铢六则锤。”这里用为十分之一之意。

    【译文】利益所在的地方,民众就会归向它;名声能得到彰显的事情,读书人就会为它牺牲。因此在法规之外的功劳而能得到奖赏,那么上级就得到不诚信而下级就得到利益;名声在法规之外而能得到赞誉,那么读书人就会勉励于名声而不会屈居在君主之下了。所以中章、胥己做了官,而中牟这个地方的民众就抛弃田间耕作而跟随研究文献典籍的人便占了邑中的一半;晋平公腓骨疼痛脚麻痹而不敢胡乱坐姿,晋国辞去官职的人也只占十分之一。中章、胥己、叔向这三个读书人,言谈沿袭法治,那么就是官府中的典籍;行为于中国之事,那么就是如今的民众;赵国、晋国这两个君主对他们的礼遇太过了。若是言谈离开法治而行为远离功用,那么就是法外之民了,这两个君主又为何要礼遇他们呢?这种礼应当灭亡了。况且那些专门搞学问的人,国家没有事不用力,国家有难也不披甲上阵。礼遇他们,那么人们就会懒惰于修筑耕耘作战;不礼遇他们,那么怎样周全君主上级的法规。国家安定时他们尊贵而显赫,国家有危难他们则屈从公事的威势,君主怎么才能得到饱学之士呢?所以明白的君王论说李疵视察中山国的情况。

    【说明】本节的重点在于论述人性的最基本点,即人人都会趋向于利益、名誉地位。因此领导人对下级的奖赏不能超出法规之外,如果超出法规,那么上级就得到不诚信而下级就得到利益;如果下级的名誉超出领导人之上,那么这个下级就有可能不安于现状了。对韩非所举的这些例子,后面都将会有详细的解说。

    【原文】《诗》1曰:“不躬不亲,庶民不从。”傅说之以“无衣紫”,缓之以郑简、宋襄,责之以尊厚耕战。夫不明分,不责诚,而以“躬亲”位下,且为“下走”“睡卧”,与夫“掩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称“犹2盂3”;邹君不知,故先自僇4。明主之道,如叔向赋猎与昭侯之“奚听”也。

    【注释】1.《诗》:指《诗•小雅•节南山》。

    2.犹:《论语•雍也》:“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论语•述而》:“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墨子•公输》:“此犹文轩之与敝舆。”《孟子•梁惠王下》:“今之乐犹古之乐也。”《荀子•哀公》:“思虑明通而辞不争,故犹然如将可及者,君子也。”这里用为如同、好比之意。

    3.盂:《荀子•君道》:“君者,盂也,盂方而水方。”《汉书》:“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射之,皆不能中。”《说文》:“盂,饮器也。”这里用为盛饭的器皿之意。

    4.僇:(lu路)《礼记•大学》:“辟则为天下僇矣。” 《荀子•非相》:“然而身死国亡,为天下大僇。”《荀子•强国》:“无僇乎族党而抑卑其后世。”《吕氏春秋•当染》:“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僇。”高诱注:“僇,辱也。”《史记•楚世家》:“僇越大夫常寿过。”司马贞索隐:“僇,辱也。”《字汇•人部》:“僇,辱也。”这里用为羞辱之意。

    【译文】《诗经》上说:“你对政事不躬亲,人民对你不相信。”齐桓公太傅说的“不要穿紫衣”,郑简公、宋襄公的缓行,用来责备君主尊重丰厚耕作与战争。如果不明确名份,不督责诚信,而以“躬亲力行”处于名位之下,那就会“下车行走”“躺倒睡卧”,以及“隐藏身份”“微服私访”。孔丘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称之为“如同器皿”;邹君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先羞辱了自己。明白的君主的道路,就象叔向分配俸禄和韩昭侯的“怎样听取意见”一样。

    【说明】这是韩非反对“事必躬亲”的论述,韩非的意见与他的老师荀子基本一样,提倡等级制度,你是什么样等级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没有必要人人都来耕种庄稼,织衣纺布。但韩非对《诗经》的理解却错了,他是断章取义。《诗经•小雅•节南山》本意是:领导人要树立起榜样,自己首先勤于政事,农民才会勤于耕种,工匠才能勤于制作。“事必躬亲”并不是要求领导人亲自去做每一件事,而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对韩非所举的这些例子,后面都将会有详细的解说。

    【原文】小信成则大信立,故明主积于信。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说在文公之攻原与箕郑救饿也。是以吴起须故人而食,文侯会虞人而猎。故明主表信,如曾子杀彘也。患在尊厉王击警鼓与李悝谩1两和也。

    【注释】1.谩:《荀子•非相》:“乡则不若,偝则谩之。”《韩非子•守道》:“非所以豫尾生也,所以使众人不相谩也。”《说文》:“谩,欺也。”《汉书•匈奴传》:“是面谩也。这里用为欺骗、诽谤之意。

    【译文】小的诚信能成就那么大的诚信才能树立,所以明白的君主积累于诚信。赏罚不诚信,那么禁令就不能施行,这个说法在晋文公攻打原邑和箕郑救济饥荒上。因此吴起一定要等到老朋友来了才吃饭,魏文侯一定要会见虞侯才去打猎。所以明白的君主表明信用,就象曾子杀猪那样。不守信用的祸患在尊重楚厉王乱击警用的鼓和李悝欺骗两个和平的军队上。

    【说明】本节论述的重点在诚信上,小事情上有诚信,大事情上也才能有诚信。如果小事情上都没有诚信,那么大事情上怎么又会有诚信呢?因此领导人在对待赏罚问题上,更要讲诚信。对韩非所举的这些例子,后面都将会有详细的解说。

    【原文】宓子贱治单父。有若见之曰:“子何臞1也?”宓子曰:“君不知贱不肖,使治单父,官事急,心忧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今以单父之细也,治之而忧,治天下将奈何乎?故有术而御之,身坐于庙堂之上,有处女子之色,无害于治;无术而御之,身虽瘁臞,犹未有益。”

    【注释】1.臞(qú屈)《尔雅•释言》:“臞,瘠也。”《韩非子•喻老》:“未知胜负,故臞。”《史记•司马相如传》:“形容甚臞。”《说文》:“臞,少肉也。从肉,瞿声。字亦作癯。”这里用为消瘦之意。

    【译文】宓子贱治理单父的时候。有若看见他说:“您怎么瘦了?”宓子贱说:“国君不知道我很不行,让我治理单父,官事繁忙紧急,心里很担忧,所以就瘦了。”有若说:“从前舜弹奏五弦琴,歌唱《南风》这首歌而天下就得到治理。如今单父地方这样小,治理它都还担忧,治理天下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有方法而使用,自己身坐在宗庙大堂之上,养护自己有未出嫁少女那样红润的脸色,也对治理没有什么妨害;没有办法而使用,身体虽然憔悴消瘦,也是没有什么益处的。”

    【说明】本节是对第一节“君主的对外之道”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当领导就必须要有方法,没有方法,就是累死也当不好领导。有了方法,可以天天去钓鱼。这个道理现代人都懂,领导艺术嘛!领导要有艺术,但怎么个艺术法,很多人又不懂了。

    【原文】楚王谓田鸠曰:“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而不辩,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于晋公子,令晋为之饰装,从衣文之媵七十人。至晋,晋人爱其妾而贱公女。此可谓善嫁妾,而未可谓善嫁女也。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薰桂椒之椟1,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翡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2珠也。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说,传先王之道,论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辩其辞,则恐人怀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此与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类,故其言多不辩。”

    【注释】1.椟:《礼记•少仪》:“剑则启椟。”《论语•子罕》:“有美玉於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论语•季氏》:“虎兕出於柙,龟玉毁於椟中,是谁之过与?”《说文•木部》:“椟,匮也。”这里用为木柜、木匣之意。

    2.鬻:(yu育)《左传•昭公十四年》:“鲋也鬻狱。”《国语•齐语》:“市贱鬻贵。”《孟子•万章上》:“百里奚自鬻于秦牧养牲者五羊之皮。”《韩非子•难言》:“傅说转鬻;孙子膑脚于魏。”这里用为卖,出售之意。

    【译文】楚王对田鸠说:“所谓的墨子学说,是显明的学问。他亲身实践则可以,但他的言论繁多而没有辩解,这是为什么?”田鸠说:“从前秦穆公把女儿嫁给晋国公子,叫晋国为他女儿装饰打扮,可是跟从她的管服装的侍女就有七十个人。到了晋国,晋国人却爱她的侍女而看不起她。这可以叫做善于嫁侍女,而不可称为善于嫁女儿。楚国有一个在郑国出卖珠宝的人,做了一个木兰木的匣子,用肉桂花椒香料薰过,用珍珠宝石装饰点缀,再装饰上玫瑰花,周边围上翡翠。郑国人买了他的匣子而把里面的珠宝还给他。这可以称之为善于卖匣子了,而不可以称之为善于卖珠宝。如今世上的议论,都说些巧妙辩说的文辞,当领导的阅览文章的文彩而忘了有什么功用。墨子的学说,传播先王的道路,评论圣人的言谈,以宣传的目的告诉人们。假若要辩解其中文辞,那么就怕人们记住了文彩而忘掉了实际价值,这是以文彩妨害功用啊。这与楚国人卖珠宝、秦穆公嫁女儿一样,所以他的言论多半不巧妙辩解。”

    【说明】本节是对第一节“君主的对外之道”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墨子的学说显明实用而没有那些巧妙的辩解,意思是说,当领导的人应该要求实用而不要去听巧妙的辩解,再巧妙的辩解也只是辩解,而不能实用。这就是君主的治理之道。

    【原文】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1一日而败。弟子曰:“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鸢飞。”墨子曰:“吾不如为车輗2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费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远力多,久于岁数。今我为鸢,三年成,蜚一日而败。”惠子闻之曰:“墨子大巧,巧为輗,拙为鸢。”

    【注释】1.蜚:(fē飞)通“飞”。《史记•楚世家》:“三年不蜚,蜚将冲天。”《汉书•王莽传下》:“夏,蝗从东方来,蜚蔽天。”这里用为飞翔之意。

    2.輗:(ni尼)车上的关键部分,车辕前面横木上两端的木销子。《论语•为政》:“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说文》:“輗,大车辕端持衡者,从车,兒声。”

    【译文】墨子制作木鸢,用了三年才做成,才飞了一天就坏了。他的弟子说:“先生的手艺真巧,以至于使木头制作的鹰都能飞。”墨子说:“我不如制作车輗的人巧。他们用尺把长的木头,不耗费一天的功夫,就能使它牵引三十石的负荷,到达很远的地方,使用寿命长达几年。如今我做木鸢,三年才完成,飞一天就坏了。”惠施听说这件事后说:“墨子非常巧,以制作车輗为巧,以制作木鸢为笨。”

    【说明】本节是对第一节“君主的对外之道”的说明而举的例子,韩非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君主之道在于实用,一切不实用的行为、言论都是不能用的,因为它们只能破坏君主对国家的治理。用现代话说,就是要务实,而不能一天到晚务虚。

    【原文】宋王与齐仇也,筑武宫。讴癸倡,行者止观,筑者不倦。王闻,召而赐之。对曰:“臣师射稽之讴又贤于癸。”王召射稽使之讴,行者不止,筑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筑者知倦,其讴不胜如癸美,何也?”对曰:“王试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1其坚,癸五寸,射稽二寸。

    【注释】1.擿:(zhì志)《庄子•胠箧》:“擿玉毁珠,小盗不起。”《汉书•史丹传》集注:“擿,槌也。”这里用为敲捶之意。

    【译文】宋王与齐国有仇,就修筑武宫。歌手癸在工地上领唱夯歌,修筑的工人都不疲倦。宋王听说了,召他来赏赐。癸回答说:“我的老师射稽唱歌比我还唱得好。”宋王又召射稽来让他唱,但行人却不停下来,修筑的工人们感到疲倦。宋王说:“行人不停住脚步,修筑的工人知道疲倦,他唱歌还不如癸唱得好,这是为什么呢?”癸回答说:“大王请去度量一下工作效率。”癸唱歌时工人筑了四板厚的墙,射稽唱歌时工人筑了八板厚的墙;敲打墙的坚固程度,癸唱歌时只能敲进五寸,射稽唱歌时只能敲进两寸。

    【说明】本节是对第一节“君主的对外之道”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还是一个实用问题。唱歌,本是一件休闲娱乐的事情,可是在古代,人们就用唱歌来鼓动人们劳动了,而癸唱歌显然是比不上他老师的功用,因为人们在劳动中不知不觉多修筑了几尺高的墙,而宋王听歌,也不知不觉工人们干得更多。这就说明实际的功用是最有用的。

    【原文】夫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而饮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译文】那好药吃在嘴里很苦,而有智慧的人还是勉励自己喝下去,知道药喝下去可以治好疾病。忠诚的语言听起来不顺耳,而明白的君主还是听从,因为知道它可以用来取得功绩。

    【说明】本节是对第一节“君主的对外之道”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留传到今天已经有整整两千三百年了,很多人知道这句话,可是却不知道这句话流传了多少年而且出自哪里,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完整句式,甚至于知道这句话但事到临头却根本想不起这句话。很多人只想凭自己的亲身体验来总结出人生经验,到了老年才体味出这句话的真味。

    【原文】宋人有请为燕王以棘刺之端为母猴者,必三月斋然后能观之。燕王因以三乘养之。右御冶工言王曰:“臣闻人主无十日不燕之斋。今知王不能久斋以观无用之器也,故以三月为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小。今臣冶人也,无以为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王因囚而问之,果妄,乃杀之。冶人谓王曰:“计无度量,言谈之士多‘棘刺’之说也。”

    【译文】宋国有个请求给燕王把棘刺的尖端雕刻成猕猴的人,他让燕王必须斋戒三个月以后才能看这猕猴。燕王因而用三乘兵车的待遇来供养他。右御属下的冶炼工人对燕王说:“我听说君主没有十天不宴饮的斋戒。如今他知道大王不能长期斋戒来看那没有实际功用的东西,所以以三个月为期。凡是雕刻,用来雕刻的工具一定比雕刻的东西要小。如今我是个冶炼工人,根本没有办法制造出这样小的刻刀,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大王必须要明察。”燕王因此囚禁这个宋国人来询问,果然是虚假的,于是就杀了他。冶炼工人对燕王说:“计划如果没有标准,那么游说的人就会有‘在棘刺之上雕刻东西’的言说。”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当领导的听取下级汇报和建议和言论,当然是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了。可是偏偏有些领导喜欢听不切合实际的夸夸其谈,喜爱那些没有实际功用的东西,于是就会有人用花言巧语来讨领导的欢心,用珍宝玩物来讨领导的喜好。当领导的不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却一天到晚听花言巧语,玩弄珍宝玩物,岂不怪哉?因此,听取下级汇报,不论他说什么计划,总要有个标准,有个底线,否则,就会漫无边际了。

    【原文】一曰:燕王好微巧。卫人曰:“能以棘刺之端为母猴。”燕王说之,养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试观客为棘刺之母猴。”客曰:“人主欲观之,必半岁不入宫,不饮酒食肉。雨霁日出,视之晏阴之间,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见也。”燕王因养卫人,不能观其母猴。郑有台下之冶者谓燕王曰:“臣,削者也。诸微物必以削之,而所削必大于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锋,难以治棘刺之端。王试观客之削,能与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谓卫人曰:“客为棘刺之?”曰:“以削。”王曰:“吾欲观见之。”客曰:“臣请之舍取之。”因逃。

    【译文】另一种说法:燕王喜好微巧的东西。有个卫国人说:“我能以棘刺的尖端做成一个母猴。”燕王很高兴,以五乘兵车的待遇来供养他。燕王说:“我想看贵客制作棘刺上的母猴。”卫国人说:“君主想看,必须半年不进入内宫,不饮酒吃肉。在那雨停云散太阳出来的时候,趁那半晴半阴之际,而那棘刺上的母猴就可以看见了。”燕王因此供养他,而不能看到母猴。郑国有一个在台下的冶炼工人告诉燕王说:“我,是制刀的人。各种小东西必然要用刀来雕刻,而所雕刻的东西一定要比刀大。如今棘刺的尖端上根本容不下刀尖,所以很少用刻刀来雕刻棘刺的尖端。大王去试看一下卫国客人的刀,能不能雕刻就可以知道了。”燕王说:“很好。”就对卫国人说:“你雕刻棘刺是用刻刀吗?”卫国人说:“用刻刀。”燕王说:“我想看一下你的刻刀。”卫国人说:“我请求回住处去取刀。”因此就逃跑了。

    【说明】这个故事与上节基本一样,说的还是有人想用花言巧语来骗吃骗喝,骗取名誉地位。但稍有点智慧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骗局,可就是有人会上这种当。所以当领导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否则所有的利益都要被下属骗光。

    【原文】见说,宋人,善辩者也,持“白马非马也”服齐稷下之辩者。乘白马而过关,则顾白马之赋。故籍之虚辞,则能胜一国;考实按形,不能谩于一人。

    【译文】见说,是宋国人,是一个善于巧辩的人,他持“白马不是马”的观点说服了齐国稷下的善辩者。但他乘坐白马过关的时候,还是交了白马的税。所以凭借空话,他就能胜过一国人;但对照具体情况,他就一个人也骗不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白马非马”论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名辩学家公孙龙的著名命题,他在《白马论》中指出:“马”这个概念是指形状而言,“白”这个概念是指颜色而言,“白马”则包括了“白”与“马”两个概念,所以与单纯指形状的“马”不同。因此,若要“马”,给黄马、黑马都行,但要“白马”,给黄马、黑马就不行了,这就说明“白马”并不是“马”。他通过“白马非马”这一命题,强调了白马(个别)与马(一般)的区别;同时从外延上肯定了马中包括白马,在内涵上肯定了白马中也有马形的共性,从而更加明确地揭示了个别(白马)与一般(马)的辩证关系。公孙龙在哲学上提出了著名的“离坚白”思想。他认为石头“视不得其所坚而得其所白者,无坚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坚者,无白也”,因此,坚和白是不能同时属于石头的。他进而指出,坚在未与石物结合时,必定独立地是“坚”并自藏着的,白在未与石物结合时,也必定独立地是“白”并自藏着的。因此得出结论认为,这样的“坚”和“白”实际上只是和石这个物相分离而独立自藏着的精神实体。但他在《名实论》和《指物论》中却提出了朴素唯物主义的观点,承认“物”是天地本身及其所形成的万物,“名”是对实的称谓;强调“名”必须符合实;肯定“物”是“有”,“指”(相当于“名”)是“无”;认为 “物” 不是“指”。所以,他的哲学思想具有二元论的倾向。虽然见说继承了公孙龙的思想,在“白马非马”的辩论中取得胜利,但在实际生活中,他还是要为“白马”交税。因为守关官员认为,不论是什么马都是马,只要是马就要纳税。象这种“白马非马”、“离坚白”等辩论,是毫无实际用途的诡辩,所以韩非建议君主对于这些辩论,根本不要理睬。

    【原文】夫新砥砺1杀矢,彀2弩而射,虽冥而妄发,其端未尝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复其处,不可谓善射,无常仪3的也。设五寸之的,引十步之远,非羿、逄蒙不能必全者,有常仪的也。有度难而无度易也。有常仪的,则羿、蒙以五寸为巧;无常仪的,则以妄发而中秋毫为拙。故无度而应之,则辩士繁说;设度而持之,虽知者犹畏失也,不敢妄言。今人主听说,不应之以度而说其辩;不度以功,誉其行而不入关。此人主所以长欺,而说者所以长养也。

    【注释】1.砺(lì丽)《礼记•内则》:“刀砺。”《荀子•劝学》:“金就砺则利。”《韩非子•内储说下六微》:“援砺砥刀,利犹干将也。”《山海经•中山经》:“阴山多砺石。”这里用为磨刀石之意。

    2.彀:(gou够)《管子•小称》:“羿有以感弓矢,故彀可得而中也。”《孟子•告子上》:“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说文》:“彀,张弩也。”这里用为张满弓之意。

    3.仪:《诗•小雅•斯干》:“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贻罹。”《国语》:“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楚辞》:“望三五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墨子》:“置此以为法,立此以为仪,将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与不仁,譬之犹分黑白也。”《荀子•君道》:“君者,仪也。”《韩非子•用人》:“释仪的而妄发,虽中小不巧。”《说文》:“仪,度也。”徐锴系传:“度,法度也。”《韩非子•安危》:“使天下皆极智能于仪表,尽力于权衡。”这里用为准则之意。

    4.关:通“贯”。《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不以仪的为关,则射者皆如羿也。”《礼记•杂记下》:“见轮人以其杖关毂而转輠者。”《汉书•司马迁传》:“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汉书•王嘉传》:“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受笞。”汉王充《论衡•程材》:“《春秋》五经,义相关穿。”这里用为贯通、贯穿之意。

    【译文】那新磨利的箭尖,拉满弓发射,虽然是在暗中盲然乱射,其箭尖未尝不能射中非常小的东西,然而不能再次射中原来的地方,就不能称之为善于射箭,这是因为没有固定的准则。设立五寸大的目标,在十步远的地方射箭,除非羿、逢蒙外其他人不能完全射中,是因为有固定的目标。有一定的标准就困难而没有标准就容易。有固定准则标准的,那么羿、逢蒙以五寸的箭靶为巧;没有固定准则标准的,那么就是射中非常小的东西也是笨拙。所以没有标准而对应,那么辩者就会吹得天花乱坠;设立标准而把握住它,虽然知道的人还会怕有失误,而不敢乱说。如今君主听人言说,不用一定的标准来对照而任由他们辩说;不用实际功绩来衡量,却赞誉他们的行为而不贯通全程来考察。这就是君主长期被欺骗,而辩说的人长期被供养的缘由。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例子说明,没有目的的言谈,没有目的的做事,即使再巧,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在社会上为人处事,凡事都要有一个目的,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如果没有目的,岂不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年华?

    【原文】客有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所使学者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诛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诛学者之晚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诛无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无如其身,不能自使其无死,安能使王长生哉?

    【译文】客人中有一个能教燕王修炼长生不老的道术的人,燕王就派人去学习,所派的学者还没有来得及学那客人就死了。燕王非常愤怒,就要诛杀这个去学的人。燕王不知道是客人在欺骗自己,而去诛杀这个去学习的人学得太晚了。那相信不可能的事而诛杀没有罪过的人,就是不明察的祸患。况且一个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身体,不能使自己不死,又怎么能使燕王长生呢?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说自己能长生不死的人死了,而听的人还再相信他说的话,岂不愚乎?就象做不到某件事的人最终没有做到,而仍然相信他一样,这种领导人到今天都还有很多。

    【原文】郑人有相与争年者。一人曰:“吾与尧同年。”其一人曰:“我与黄帝之兄同年。”讼此而不决,以后息者为胜耳。

    【译文】郑国有两个争论年龄大小的人。一人说:“我和尧同年。”另一人说:“我和黄帝的哥哥同年。”两人为此争辩而没有决断,只好以最后停嘴的人为胜。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事是发生在战国时期,就算是春秋时期,距离尧、黄帝也有两千多年了。有谁能活两千多年?这两个人真是无聊至极,这种争辩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说,无聊的言谈、无聊的争辩根本不要去听。

    【原文】客有为周君画荚者,三年而成。君观之,与髹1荚者同状。周君大怒。画荚者曰:“筑十版之墙,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时加之其上而观。”周君为之,望见其状,尽成龙蛇、禽兽、车马,万物之状备具。周君大悦。此荚之功非不微难也,然其用与素髹荚同。

    【注释】1.髹:(xiū休)《史记•货殖列传》:“木器髹者千枚。”这里用为涂上油漆之意。

    【译文】宾客中有一个为周君画荚的人,三年才画成。周君去看,与漆过的荚一样。周君大怒。画荚的人说:“修筑十板高的墙,在墙上凿开八尺见方的窗口,然后在太阳刚刚出来时把画放到窗口来看。”周君就这样做了,便看见图形,全部变成龙蛇、禽兽、车马的样子,万物的形象全都有。周君十分高兴。这画荚的技巧并不难,然而它的实际价值与一般油漆荚是相同的。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油漆后的东西都会有油漆干后的自然纹理,利用光线的不同,就可以看到相同纹理出现不同的形状,这实际上很简单。再说了,用三年画这么一幅画,有什么意义呢?

    【原文】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犬马难。”“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不可类之,故难。鬼神,无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

    【译文】宾客中有一个为齐王画画的人,齐王问他说:“画什么最难?”客人说:“画狗和马最难。”齐王又问:“画什么最容易?”客人说:“画鬼怪最容易。”那狗和马,人们都是知道的,一天到晚都在人们眼前,不可能画得和它们完全相似,所以很难。鬼神,是没有形状的,不显现在眼前,所以很容易画出来。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故事也一直流传到今天。也就是说,没有标准,画什么都容易,有标准放在哪儿,画起来也就难了。做事情也是这样,没有标准的事最容易干,随你怎样干都行,而有标准的事让人照着干,也就很难了。

    【原文】齐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谷见之,曰:“谷闻先生之义,不恃仰人而食。今谷有树瓠之道,坚如石,厚而无窍,献之。”仲曰:“夫瓠所贵者,谓其可以盛也。今厚而无窍,则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坚石,则不可以剖而以斟。吾无以瓠为也。”曰:“然,谷将以欲弃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无益人之国,亦坚瓠之类也。

    【译文】齐国有一个隐居的人叫田仲,宋国人屈谷来见他,说:“我听说先生的行为,不依靠仰人鼻息来糊口。如今我有一个种植瓠瓜的办法,结出来的果实坚硬如石,皮厚而没有孔隙,现在献给你。”田仲说:“那瓠瓜可贵的地方,是因为可以用来装东西。如今你的果实皮厚而没有孔隙,那么就不能剖开用来装东西;而且坚硬象石头,那就不可以剖开来倒酒。我要这种瓠瓜来做什么呢?”屈谷说:“你说得对,我将以你的想法抛弃它。”如今田仲不仰人鼻息来糊口,也不会给人们的国家有什么好处,也属于坚硬的瓠瓜之类的东西。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人处在人类社会,都是互相依靠的,互相帮助的,所以人才被称为社会人。一个人从出生到少年时期,是在家庭中度过的,他受着其他各家庭成员的影响;同时,这个家庭与另外一些家庭都有交往,他也受到各种家庭的影响。这种家庭之间的交往就是社会化过程。再说,人的一生的衣食住行所涉及到的物品,都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生产与创造,只能通过物与物的交换才能获得其它生活资料。所以一个人在人类社会中,总是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象田仲不仰人鼻息,那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对自己没有好处,对别人也没有好处,对整个社会也没有好处。

    【原文】虞庆为屋,谓匠人曰:“屋太尊1。”匠人对曰:“此新屋也,涂濡2而椽生。”虞庆曰:“不然。夫濡涂重而生椽挠3,以挠椽任重涂,此宜卑4。更日久,则涂干而椽燥。涂干则轻,椽燥则直,椽任轻涂,此益尊。”匠人诎,为之而屋坏。

    【注释】1.尊:《易•系辞》:“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本意为高、高出,这里延伸为高陡之意。

    2.濡:《诗•郑风•羔裘》:“羔裘如濡。”《诗•曹风•候人》:“不濡其翼。”《诗•小雅•皇皇者华》:“我马维驹,六辔如濡。”《礼记•祭义》:“春雨露既濡。”《礼记•丧大记》:“濡濯弃于坎。”《庄子•天下》:“以濡弱谦下为表。”这里用为润泽、潮湿之意。

    3.挠:《考工记•轮人》注:“其弓菑,则挠之。”这里用为弯曲之意。

    4.卑:《诗•小雅•正月》:“谓山盖卑。”《礼记•乐记》:“卑高已陈。”《礼记•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史记•屈原贾生列传》:“闻长沙卑湿。”这里用为地势低下之意。与“高”相对。

    【译文】虞庆造房子,对工匠说:“这屋的坡度太陡。”工匠回答说:“这是新建的房屋,泥土还潮湿而椽子还是生的没干透。”虞庆说:“不对。那潮湿的泥土重而未干透的椽子弯曲,用弯曲的椽子来负担沉重的泥土,这就应该做得低平一点。经历时间长了,那泥土变干而椽子也会干燥。泥土变干就会轻,椽子干燥就会直,挺直的椽子负担轻的泥土,这屋就更加高陡了。”工匠理屈词穷,就按虞庆说的去做了而结果房屋倒塌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虞庆不是建筑工,对建筑一窍不通,可他对泥土与椽子的潮湿与干燥说得头头是道,外行人一听,准会被他蒙倒。可是他的理论用在建筑上却是错的,所以最后按他的说法而修建的房屋倒塌了。当领导的也是这样,对不懂的事物一定要请教内行,按内行说的做;如果听了虞庆这类人的夸夸其谈,准会使事情失败。

    【原文】一曰:虞庆将为屋,匠人曰:“材生而涂濡。夫材生则挠,涂濡则重,以挠任重,今虽成,久必坏。”虞庆曰:“材干则直,涂干则轻。今诚得干,日以轻直,虽久,必不坏。”匠人诎,作之成,有间,屋果坏。

    【译文】另一种说法,虞庆将要造房屋,工匠说:“木材没干透而泥土还潮湿。那木材没干透就会弯曲,泥土潮湿就会沉重,用弯曲的木材承受沉重的泥土,如今虽然能够造成房屋,时间长了必然会损坏。”虞庆说:“木材干了就会变直,泥土干了就会变轻。如今真的干了,时间长了就会更轻更直,虽然时间久了,必然不会损坏。”工匠理屈词穷,按虞庆说的造成房屋,过了一段时间,房屋果然损坏了。

    【说明】本节与上节基本一样,只是多了工匠的辩解,但虞庆是房主,工匠也只有听他的了。也就是说,工匠不是不懂,只是在理论上说不赢虞庆,只好按他的方法来做。可见,夸夸其谈的理论实际上危害是很大的。

    【原文】范且曰:“弓之折,必于其尽也,不于其始也。夫工人张弓也,伏檠1三旬而蹈弦,一日犯机,是节之其始而暴之其尽也,焉得无折?且张弓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机,是暴之其始而节之其尽也。”工人穷也,为之,弓折。

    【注释】1.檠:(qíng晴)《淮南子•说山》:“檠不正而可以正弓。”《淮南子•脩务》:“弓待檠而后能调。”《说文》:“檠,榜也。…弛弓防损伤,以竹若木辅于里绳约之。”《汉书•苏武传》:“檠弓弩。”这里用为矫正弓弩的器具之意。

    【译文】范且说:“弓弩的折断,必然是在拉的最后阶段,不会是在拉的开始。那工人拉弓弩的时候,要把弓弩放在模具中按压三十天才装上弦,才过一天就去触发扳机,那是开始有节制而最后粗暴地使用它,怎么会不折断呢?我范且的弓弩就不会这样:把弓弩放在模具中按压一天就装上弦,过了三十天才去触发扳机,这是开始的时候粗暴地对待它而在最后阶段有节制地试验它。”工人被他说得无言可对,就按他说的做,结果弓弩折断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范且也和虞庆一样,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理论家,他对弓弩的制造也可以说一窍不通,按照他所说的来做,必然也就是失败了。

    【原文】范且、虞庆之言,皆文辩辞胜而反事之情。人主说1而不禁,此所以败也。夫不谋治强之功,而艳乎辩说文丽之声,是却有术之士而任“坏屋”“折弓”也。故人主之于国事也,皆不达乎工匠之构屋张弓也。然则士穷乎范且、虞庆者:为虚辞,其无用而胜;实事,其无易而穷也。人主多无用之辩,而少无易之言,此所以乱也。今世之为范且、虞庆者不辍,而人主说之不止,是贵“败”“折”之类而以知术之人为工匠也。不得施其技巧,故屋坏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术,故国乱而主危。

    【注释】1.说:(yue悦)《易•困•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诗•召南•草虫》:“我心则说。”《诗•北风•静女》:“说怿女美。”《诗•陈风•株林》:“驾我乘马,说于株野。”《诗•鄘风•定之方中》:“星言夙驾,说于桑田。”《诗•曹风•蜉蝣》:“心之忧矣,於我归说?”《诗•小雅•頍弁》:“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几说怿。”《论语•学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论语•雍也》:“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礼记•中庸》:“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孟子•梁惠王上》:“王说曰。”这里用为喜悦之意。

    【译文】范且、虞庆的言论,都是道理十足能说服人而违反了事情的本质的话。君主对这种言论很喜爱而不禁止,这就是政事败坏的原因。不去谋求政治强国的实际功效,而陶醉于去听文辞华丽的言论,这是排斥有道术的人而任用“能使房屋倒塌”、“能使弓弩折断”的人。所以君主对于国家政事,都还没有达到工匠造房制造弓弩的程度。然而有术之士被范且、虞庆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说空话,让无用的虚辞取胜;做实事,即使符合实际情况也不能改变。君主看重没有实际功效的辩辞,而缺少不可改变的言论,这就是造成混乱的原因。如今社会上象范且、虞庆那样的人接连不断地出现,而君主却喜悦而不禁止,这就是重视“倒塌”“折断”之类的人而把懂得道术的人看为工匠。使工匠不能施展技巧,所以导致房坏弓折;懂得治理的人不能实施治国方略,所以国家混乱而君主岌岌可危。

    【说明】本节可以说是前三节的一个小结,范且、虞庆之类的人把持着大权,任意而为,而真有本事的人却被看成是工匠一类的人,当工匠的不得不听从掌握大权的人的话,这就导致事情屡屡失败。从而也就导致了混乱的产生,导致了真正的主人岌岌可危。这岌岌可危的局面是谁造成的呢?不能怪范且、虞庆之类的人能言善辩,也不能怪工匠们理屈词穷,而是要怪当权者自己!因为是他喜欢这种能言善辩的人,喜欢听花言巧语,所以才让那些能言善辩、能说会道的人当道掌权,才让那些真有本事的人屈为工匠。

    【原文】夫婴儿相与戏也,以尘为饭,以涂为羹,以木为胾1,然至日晚必归饷者,坐饭涂羹可以戏而不可食也。夫称上古之传颂,辩而不悫2,道先王仁义而不能正国者,此亦可以戏而不可以为治也。夫慕仁义而弱乱者,三晋也;不慕而治强者,秦也,然而未帝者,治未毕也。

    【注释】1.胾:(zi字)《诗•鲁颂•閟宫》:“毛炰胾羹,笾豆大房。万舞洋洋,孝孙有庆。”毛传:“胾,肉也。”《礼记•曲礼上》:“凡进食之礼:左肴右胾;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荀子•非相》:“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史记•绛侯周勃世家》:“顷之,景帝居禁中,召条侯,赐食。独置大胾,无切肉,又不置箸。”《说文》:“胾,大脔也。从肉。”这里用为大块的动物肉之意。

    2.悫:(que却)《荀子•修身》:“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荀子•哀公》:“士信悫而后求知能焉。”《说文》:“悫,谨也。”这里用为恭谨、厚道、朴实之意。

    【译文】那小孩子在一起游戏的时候,拿尘土当作饭,拿泥土当作汤,拿木柴当作大块肉,然而到了天黑必然要回家吃饭,这是因为土饭泥羹可以用来玩耍而不可以吃呀。称道上古的传说与颂词,虽然动听却不实在,奉行先王的仁义而不能端正国家的人,这是拿来可以玩耍而不能作为治国的方法。那钦慕仁义而变得弱小混乱的,是韩、赵、魏三国;那不钦慕仁义而治理得很强大的,是秦国,然而还没有称帝天下,是治理的方法还没有完善啊。

    【说明】本节是对第二节“一定要听切合实际的、有实际功用的言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韩非举的这个例子有点不恰当,他把“仁义”比喻为小孩子玩耍用的泥土,是他的失误,也是他思想上的矛盾之处。实际上韩非在《解老》、《喻老》中还是很推崇“仁义”的。“仁义礼智信”的概念在西周初期就已经很明确了,在经历三百多年后,由孔子作了进一步的发扬,但孔子对“仁义礼智信”的推崇,在春秋时期并没有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由于连年的诸侯争战、自然灾害、分地自治、文化传播等诸多原因,“仁义礼智信”等儒家思想只得到少数人的传扬,至使到战国中后期的韩非子时代,距孔子又有三百多年,这期间在社会上传扬“仁义礼智信”的只有极少数人了。这种文化断层,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化的悲哀。而越发展到后期,“仁义礼智信”更成了御用文人们用来装饰门面的华丽辞藻,从而失去了它们本来的意义。不错,秦国是依靠法治强大起来的,然而正是因为单纯地依靠法治,才导致了秦帝国的最后灭亡。

    【原文】人为婴儿也,父母养之简,子长而怨;子盛壮成人,其供养薄,父母怒而诮1之。子、父,至亲也,而或谯2或怨者,皆挟相为而不周于为己也。夫卖庸3而播耕者,主人费家而美食,调布而求易钱者,非爱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尽巧而正畦陌畦畤者,非爱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钱布且易云也。此其养功力,有父子之泽矣,而心调于用者,皆挟自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为心,则越人易和;以害之为心,则父子离且怨。

    【注释】1.诮:(qiào俏)《吕氏春秋•疑似》:“丈人归,酒醒而诮其子。”《龙龛手鉴》:“诮,呵也。”这里用为责备之意。

    2.谯:通“诮”。《诗•豳风•鸱鴞》:“予羽谯谯,予尾翛翛。”《管子•揆度》:“另足荡游不作,老者谯之。”《韩非子•五蠹》:“乡人谯之弗为动。”《史记•万石张叔传》:“不谯呵。”《说文》:“谯娆,譊也。从言,焦声。”《广雅》:“谯,呵也。”这里用为责备之意。

    3.庸:《孟子•尽心上》:“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荀子•大略》:“亲亲故故,庸庸劳劳,仁之杀也。”这里用为酬谢之意。

    【译文】人还是婴儿的时候,父母对他抚养得马虎,孩子长大了就要埋怨父母;孩子长大成人,对父母的供养微薄,父母就会发怒而且责骂他。孩子、父母,是最亲近的,然而或者责备或者埋怨,都是因为怀有互相帮助而对方不周全照顾自己的思想。出钱酬谢那些播种耕作的人,主人花费家产给他们丰盛的饭菜,拿了布币去求取换成钱币的人,并非是爱酬谢客人,而是说,象这样,耕作的人才能耕得深,锄草的人才会精耕细作地耘田。被酬谢客人致力于使尽力气快速地耘田耕地,使尽技巧来端正畦亩田埂,并非是热爱主人,而是说,象这样,饭菜才会丰富,得到的钱币才成色足啊。主人这样来供养劳动力,就有父子之间的恩泽了,而心思都放在工作上,都是怀着为自己着想的思想。所以人们办事和给人好处,如果把利人利己作为中心思想,那么关系疏远的越国人也会和好;如果把害人害己作为中心思想,那么就是父子也会远离而且互相埋怨。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韩非说这些话是在公元前350年左右,距今已有两千三百五十多年了,可是人们还是普遍地在期待别人有所作为。做孩子的总想父母对自己好一点,做父母的也希望孩子能赡养自己,别人有钱总是在眼红,总想着富有的人能慷慨解囊资助自己;做上级的总想着下级工作上能主动一点,而做下级的也总想着上级能提拔自己;做妻子的总想着丈夫包揽一切家务活且又能在外挣钱,做丈夫的也期望妻子又温柔又能干。总之,现代人凡事总是想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自己就好享受现成的。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吗?没有。人人都在为己,但人人都在为别人。其实,说穿了,凡是为别人的,都是在为己。为别人干活也好,对别人好也好,都是在为自己。就拿爱情来说,爱别人,拼命的爱,翻天覆地的爱,热情洋溢的爱,不论什么爱,爱她,其实就是为了使她爱我,她若不爱我,我的爱还有什么意义呢?爱她,是为了使我的精神和肉体得到满足,所以才对她好,若对她不好,她能爱我吗?所以,为了自己,我们都在付出。没有任何付出的爱是没有任何回报的。所以我们不能总是期待别人,我们首先要有付出,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原文】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闻宋君无道,蔑侮长老,分财不中,教令不信,余来为民诛之。”

    【译文】文公要讨伐宋国,就先宣传说:“我听说宋君荒淫无道,蔑视欺侮德高望重的老人,分配财物不适中,发布命令不守信,我来为人民诛杀他。”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如果期待宋国人自己作什么选择,那就很难了,所以文公自己先作为,目的就是为了使自己在讨伐宋国的战争中得到好处。

    【原文】越伐吴,乃先宣言曰:“我闻吴王筑如皇之台,掘深池,罢苦百姓,煎靡财货,以尽民力,余来为民诛之。”

    【译文】越国讨伐吴国,就先宣传说:“我听说吴王夫差修筑了象皇帝一样的高台,开挖了深沟,使百姓疲劳困苦,又榨取浪费钱财,因此耗尽了民力,我来为人民诛杀他。”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越王勾践真的是为了人民吗?不是!他是为了自己的复仇。所以他不能期待别人会有什么作为,所以他讨伐吴国,其实也就是想的是自己。

    【原文】蔡女为桓公妻,桓公与之乘舟,夫人荡舟,桓公大惧,禁之不止,怒而出之。乃且复召之,因复更嫁之。桓公大怒,将伐蔡。仲父谏曰:“夫以寝席之戏,不足以伐人之国,功业不可冀也,请无以此为稽也。”桓公不听。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贡于天子三年矣,君不如举兵为天子伐楚。楚服,因还袭蔡,曰‘余为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听从’,遂灭之。此义于名而利于实,故必有为天子诛之名,而有报仇之实。”

    【译文】蔡侯的女儿做了齐桓公的妻子,齐桓公和她乘船去游玩,夫人摇荡小船,齐桓公很害怕,禁止她但她还是不停地摇晃,齐桓公愤怒地把她休回娘家。随后又召她回来,蔡国因此而把她改嫁了。齐桓公很愤怒,想去讨伐蔡国。管仲就劝谏说:“拿夫妻之间的玩耍,是不能讨伐别人的国家的,这样的功业是没有什么指望的,请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多作计较。”齐桓公不听。管仲说:“如果实在不得已,楚国的菁茅已经三年没有向周天子进贡了,您不如起兵去为周天子讨伐楚国。楚国屈服了,便回来袭击蔡国,说:‘我为周天子讨伐楚国,而蔡国却不调兵来听从’,随后就消灭蔡国。这种行为方式有名誉而且实际上也有利,所以必须有为天子去讨伐的名义,然后才有报仇的实效。”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自己对蔡国愤怒而去攻打楚国,这件事可不能期待别人,所以齐桓公隐藏起自己对蔡国的愤怒而去攻打楚国。

    【原文】吴起为魏将而攻中山。军人有病疽者,吴起跪而自吮其脓。伤者之母立泣,人问曰:“将军于若子如是,尚何为而泣?”对曰:“吴起吮其父之创而父死,今是子又将死也,今吾是以泣。”

    【译文】吴起作为魏国的将军去攻打中山国。军人中有一个患了毒疮病的,吴起跪着为他吮吸毒疮中的脓血。这军人的母亲听说后立即哭了,有人问她说:“将军对你儿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哭泣呢?”这位母亲回答说:“吴起吮吸过他父亲的伤口而他父亲就拼命战死了,如今这个儿子也要为他而死,现在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哭泣。”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作为将军的吴起如果不给士兵吮吸伤口,士兵们还会拼命作战吗?正因为吴起体恤士兵,所以士兵们才会拼命。所以吴起是懂得“不要期待别人有所作为”这个道理的。

    【原文】赵主父令工施钩梯而缘播吾,刻疏人迹其上,广三尺,长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游于此。”

    【译文】赵主父命令工匠使用带钩的梯子去攀登播吾山,在那上面刻上人的痕迹,宽三尺,长五尺,并刻上字说:“主父曾经到此一游。”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赵主父看来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他命令工匠在播吾山上刻上他的名字,就是希望别人也能象他一样有所作为。

    【原文】秦昭王令工施钩梯而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1,箭2长八尺,棋长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尝与天神博于此矣。

    【注释】1.博:《论语•阳货》:“不有博奕者乎。”《庄子•骈拇》:“则博塞以游。”《公羊传•庄公十二年》:“与闵公博。”《后汉书•王符传》:“或以游博持掩为事。”这里用为博弈之意。

    2.箭:(jiàn荐)古代置计时器漏壶下用以指示时刻之物。王维《冬晚对雪忆胡处士家》:“寒更传晓箭,清镜览衰颜。”

    【译文】秦昭王命令工匠使用带钩的梯子登上华山,用松树柏树的树心做成博奕用的棋子,用来记时的漏壶上的指针就有八尺,棋子长约八寸,而且在上面刻字说:“昭王曾经与天神在此一博。”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秦昭王也是一个不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人,所以他在华山之上这样做,也就是希望别人也能如此有所作为。

    【原文】文公反国,至河,令笾1豆捐2之,席蓐3捐之,手足胼4胝5、面目黧黑者后之。

    咎犯闻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国。咎犯闻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国耶?”犯对曰:“笾豆,所以食也,席蓐,所以卧也,而君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劳有功者也,而君后之。今臣有与在后,中不胜其哀,故哭。且臣为君行诈伪以反国者众矣,臣尚自恶也,而况于君?”再拜而辞。文公止之曰:“谚曰:‘筑社者,攐6撅7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子与我取之,而不与我治之;与我置之,而不与我祀之;焉可?”解左骖而盟于河。

    【注释】1.笾:(bian边)《诗•豳风•伐柯》:“我觏之子,笾豆有践。”《诗•小雅•棠棣》:“傧尔笾豆,饮酒之饫。”《诗•小雅•宾之初筵》:“笾豆有楚,肴核维旅。”《诗•大雅•既醉》:“其告维何?笾豆静嘉。”《周礼•笾人》:“掌笾之之宾。”《仪礼•祝赞》:“笾祭。”《左传•昭公六年》:“晋侯享之,有加笾。”《国语•周语》:“品其百笾。”《论语•泰伯》:“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说文》:“籩,竹豆也。从竹,邊声。”本义竹豆。古代用竹编成的食器,形状如豆,祭祀燕享时用来盛果实、干肉等食品。

    2.捐:《谷梁传•宣公十八年》:“捐殡。”《孟子•万章上》:“父母使舜完廪,捐阶。”《荀子•赋》:“德厚而不捐,五采备而成文。”《说文》:“捐,弃也。”按:“粪除秽污谓之捐。故寺人谓之中涓。以涓为之。”《汉书•食货志》:“而国无捐瘠者。”孟康曰:“捐,谓民有饥相弃捐者,或谓贫乞者谓捐。”《后汉书•列女传》:“捐金于野。”这里用为舍弃之意。

    3.蓐:(rù入)《尔雅》:“蓐谓之兹。”《左传•宣公十二年》:“左追蓐。”《后汉书•廉范传》:“范乃令军中蓐食。”这里用为草席、草垫之意。

    4.胼:(pián蹁)《荀子•子道》:“手是胼胝以养其亲。”《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令笾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者后之。”《史记•李斯列传》:“手足胼胝,面目黎黑。”胼胝,手脚上的硬厚皮之意。

    5.胝:(zhī支)《荀子•子道》:“耕耘树艺,手足胼胝。”《说文》:“胝,腄也。”《玉篇》:“胝,胼胝。”《广韵》:“胝,皮厚也。”手脚掌上的厚皮,俗称茧子。

    6.攐:(qiān千)古同“褰”。把衣服撩起之意。

    7.撅:(juē噘)《说文》:“撅,以手有所杷也。”用手把东西拨在一边之意。

    【译文】晋文公返回晋国的时候,来到黄河边上,命令竹笾木豆全部丢掉,把竹席草垫也全部丢掉,让手脚上长满厚茧皮、脸色黝黑的人退到后面去。

    咎犯听到这个命令后夜里悄悄地哭了。晋文公说:“我外出逃亡二十年,如今能得到返回晋国。你听说后不喜悦而哭泣,你心里不想要我返回晋国吗?”咎犯回答说:“竹笾木豆,是用来吃饭的用具,竹席草垫是用来睡觉的用具,而您全部丢弃了;手脚上磨出厚茧皮,脸色黝黑,是劳苦而有功劳的人,而您让他们跟随在后面。如今我也要跟随在后面,心中不胜悲哀,所以哭了。况且我为了达到返回祖国的目的为您欺诈了很多返回晋国的人,我尚且厌恶自己,更何况是您呢?”再次拜谢晋文公后就要告辞。晋文公阻止他说:“俗话说:‘修筑社坛的人,用手把衣服撩起去放置土地神,建成后端正衣帽而祭祀。’如今你和我取得了晋国,而不和我一起治理;就象不讲礼貌去放置土地神,而不和我一起祭祀一样,这怎么可以呢?”于是解下马车左边的马杀了而在黄河边上立了誓约。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看来晋文公也是一个不去期待别人的人,就象谚语所说,他自己也撩起衣服去修筑社坛,放置土地神,然而在祭祀的时候却衣冠楚楚。晋文公姓姬名重耳,年轻时就被迫流亡国外,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复国的希望。他并不期待别人打下一片江山来给他,而是一直不停地周游列国,寻求帮助与支持。如果他只是期待别人,那么他也永远回不了晋国。

    【原文】郑县人卜子使其妻为裤,其妻问曰:“今裤何如?”夫曰:“象吾故裤。”妻子因毁新,令如故裤。

    【译文】郑县有个叫卜子的人让他妻子做裤子,他的妻子问他说:“现在这条裤子做成什么样子?”丈夫说:“做得象我的旧裤子。”妻子因此剪坏新裤子,使它象旧裤子。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例子就是相反的了,郑县人卜子就是想期待别人有所作为,而自己不作为。所以他的妻子毁坏新裤子而使它象旧裤子,这就说明,期待别人去有所作为的人,自己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原文】郑县人有得车轭者,而不知其名,问人曰:“此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俄又复得一,问人曰:“此是何种也?”对曰:“此车轭也。”问者大怒曰:“曩者曰车轭,今又曰车轭,是何众也?此女欺我也!”遂与之斗。

    【译文】郑县有一个拾到车轭的人,却不知道这东西的名称,就去问人说:“这是什么东西?”别人回答说:这是车轭。“过了一会儿他又拾到一个,又去问人说:“这是什么东西?”那人回答说:“这是车轭。”问话的人十分愤怒地说:“刚才说是车轭,现在又说是车轭,这车轭怎么会这么多呢?这是你欺骗我。”随后就和他打起来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总想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人,他自己不想作为,所以不懂得什么是车轭,别人告诉他了,他还不相信。不过,正如韩非所说,这样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原文】卫人有佐1弋2者,鸟至,因先以其裷3麾之,鸟惊而不射也。

    【注释】1.佐:(zuǒ左)《诗•大雅•下武》:“于斯万年,不遐有佐。”《周礼•天官》:“太宰之职,常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国语•周语下》:“四岳佐之。”《墨子•贵义》:“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史记•陈涉世家》:“陈胜佐之。”《广雅》:“佐,助也。”古人以“右”为尊,“左”为卑。“佐”常用于下对上、弱对强的帮助。上对下,强对弱时用“佑”。这里用为辅助、帮助之意。

    2.弋:(yi易)《易•小过•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诗•郑风•女曰鸡鸣》:“将翱将翔,弋凫与雁。”《诗•大雅•桑柔》:“如彼飞虫,时亦弋获。”郑玄笺:“犹鸟飞行,自恣东西南北,时亦为弋射者所得。”《淮南子•原道》:“强弩弋高鸟,走犬逐狡兔。”《玉篇•弋部》:“弋,缴射也。”这里用为箭射之意。

    3.裷:(gun滚)古代指覆盖东西的巾帕。

    【译文】卫国有个帮助别人射箭的人,鸟一飞来,他就用头巾向鸟挥动,鸟受惊飞走他就不射箭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自己不想有所作为的人,他自己不想有所作为,而且也不想让别人有所作为。

    【原文】郑县人乙子妻之市,买鳖以归。过颍水,以为渴也,因纵而饮之,遂亡其鳖。

    【译文】郑县人乙子的妻子到市场上去,买了一只鳖回家。路过颖水的时候,她以为鳖的口渴了,因此就把鳖放到河水里让它饮水,随后就再也找不着鳖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是一个自己想有所作为的人,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作为,自以为是地让鳖饮水,以至于失去了鳖。象这种不懂装懂的人有很多,所以最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个例子在第三节中没有,其中心思想是想有所作为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样作为,估计是韩非收集后在论述中没用上。

    【原文】夫少者侍长者饮,长者饮,亦自饮也。

    【译文】有个年轻人侍候年纪大的人喝酒,年纪大的人喝了一口,他自己也跟着喝一口。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自己想有所作为的人,因为不知道应该怎样作为,于是跟着年纪大的人学习。

    【原文】一曰:鲁人有自喜1者,见长年饮酒不能釂2则唾之,亦效唾之。

    【注释】1.喜:《易•兑•九四》:“商兑,未宁,介疾,有喜。”《汉语大字典•口部》:“喜,容易发生某种变化。”这里用为发生某种变化之意。

    2.釂:(jiào叫)《汉书•郭解传》:“解姊子负解之势,与人饮,使之釂,非其任,强灌之。”这里用为饮尽杯中酒之意。

    【译文】另一种说法是:鲁国有个善于自我改变的人,看见年纪大的人喝酒时不能喝干则吐出来,于是也仿效着把酒吐出来。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自己想有所作为的人,因为不知道应该怎样作为,于是跟着年纪大的人学习。但这种学习方法未免也太傻了。

    【原文】一曰: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见长者饮无余,非斟酒饮也而欲尽也。

    【译文】还有一种说法是:宋国有个年轻人也想仿效善好的行为,看见年纪大的人饮酒都是一饮而尽,不是别人给他斟的酒他也想一饮而尽。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年轻人就根本不懂了,别人敬酒才能一饮而尽,不是敬酒,就只能慢慢品尝,小口小口地喝。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要学习,然而学习也是要有方法的。

    【原文】书曰:“绅1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带自绅束也。人曰:“是何也?”对曰:“书言之,固然。”

    【注释】1.绅:《论语•乡党》:“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礼记•内则》:“端哔绅。”《礼记•玉藻》:“绅长制士三尺,有司二尺有五寸。”《荀子•乐论》:“绅端章甫,舞《韶》歌《武》。”《荀子•哀公》:“然则夫章甫、絇屦、绅带而搢笏者。”《白虎通》:“衣裳所以必有绅带者,示敬谨自约整也。”《广雅》:“绅,带也。”《说文》:“绅,大带也。”这里用为士大夫束在衣外的大带之意。

    【译文】古书上说:“束上大带束上腰带。”宋国有个研究古书的人,因此用重叠的带子把自己捆束起来。有人说:“你这是为什么呢?”他回答说:“书上这么说的,本来就应该这样做。”,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死板脑筋的人,所谓“绅之束之”,是说自己要约束自己,约束自己的思想、欲望,不要随心所欲,并不是说要用东西把自己捆绑起来。这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到现在都有,这能叫有所作为吗?有所作为,是要去做事,做一点对他人、对人民有利的事情,而不是象他这样把自己捆束起来。

    【原文】书曰:“既雕既琢,还归其朴。”梁人有治者,动作言学,举事于文,曰:“难之。”顾失其实。人曰:“是何也?”对曰:“书言之,固然。”

    【译文】古书上说:“又雕刻又琢磨,最后还归到它本来的质朴。”魏国有个研究古书的人,一举一动都要说这句话,办事都要讲究文饰,还说:“这很难呀。”结果反而失去了朴实。有人说:“这是为什么呢?”他回答说:“书上是这么说的,本来就应该这样。”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所谓“既雕既琢,还归其朴”,是指对自己的行为要考虑周全,要会“入乡随俗”,别人有什么风俗习惯,自己要尊重也要遵守,不能让自己的行为习惯去破坏别人的行为习惯。所以要雕琢自己的行为与思想,让自己的行为与思想回归到人际交往中的质朴关系中,而不是雕琢自己的行为与思想使之更加虚伪。要想有所作为也是这样,要雕琢自己的行为与思想使之回归到事情的实情上,本来面目上,才叫质朴,才叫诚信。

    【原文】郢人有遗燕相国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云而过书“举烛”。举烛,非书意也。燕相受书而说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也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大说,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今世举学者多似此类。

    【译文】楚国郢都有个人想要给燕国相国赠送一封书信,晚上写信时,灯火不亮,就对拿蜡烛的人说:“把蜡烛举高。”嘴里说着手上也写了“举烛”二字,这两字并不是信中要表达的意思。燕相国收到书信后而很高兴,他说:“所谓的举烛,是崇尚光明;崇尚光明的人,就是要推举贤能而任用。”燕相国就告诉燕王,燕王很高兴,国家就得到治理。燕国倒是得到治理了,但这并不是书信的原意。当今社会上所推举的学者多数是类似的人。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可是不知道怎样作为的人,可是他无意中使事情有了作为。

    【原文】郑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归取之。及反,市罢,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试之以足?”曰:“宁信度,无自信也。”

    【译文】郑国有一个想购置鞋子的人,先量好自己的脚并把尺码放在座位上,到市场时却忘了带上它。已经在市场上挑选到鞋子,才说:“我忘了拿尺寸。”就回家去取它。等他拿了尺寸返回市场时,市场已经收摊了,于是就没有买到鞋子。有人说:“你当时为什么不用脚去试试这鞋子呢?”他说:“我宁愿相信那尺码,也不相信自己的脚。”

    【说明】本节是对第三节“不要去期待别人有所作为”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也是一个不懂得怎样作为的人,宁愿相信那些僵硬死板的东西而不相信自己,所以必然要犯错误。

    以上这几个例子在第三节中都没有例举出来,其所论述的中心是想要有所作为可是不懂得怎样作为,于是死搬硬套。这个论题其实应该放到怎样学习上。后人辑录于此,我也只好这样翻译了。

    【原文】王登为中牟令,上言于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己者,其身甚修,其学甚博,君何不举之?”主曰:“子见之,我将为中大夫。”相室谏曰:“中大夫,晋重列也,今无功而受,非晋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绝无已也。”王登一日而见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弃其田耘、卖宅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

    【译文】王登当上中牟县的县令,向赵襄子上奏说:“中牟县有两个叫中章、胥己的读书人,他们修身修得很好,学识很渊博,您为什么不推举他们呢?”赵襄子说:“你见了就行,我将任命他们为中大夫。”他的管家劝谏说:“中大夫,是赵国的重要官位,如今他们没有功劳而授官,这不符合晋升官员的一贯主张。您恐怕只是听说而没有目睹他们的实际吧!”赵襄子说:“我选取王登,既用耳朵打听也目睹了他的实际情况;王登所选取的人,也用耳朵打听也目睹了他们的实际情况。这是耳闻目睹不会停止在我这里呀。”王登在一天内见了这两个中大夫,并赐给他们田地房宅。中牟县的人于是都放弃他们的田间耕耘、卖掉住宅和菜园而去跟随学习研究文化典籍的人,占了这县邑的一半。

    【说明】本节是对第四节“人性的基本点”的说明而举的例子,人性的基本点是什么呢?首先孰是饮食,吃饱了就会思淫欲。这就是告子所说的“食色,性也”。马克思说:“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同时这也是人们仅仅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都要进行的(现在也和几千年前一样)一种历史活动,即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的需要,一般来说,不能靠从自然界取得现成物品来满足,而是要通过劳动去创造出物品来满足。这个基本特征,把能够改造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人类同只能适应环境的动物区别开来了;同时也使得人的需要必然决定于生产和社会的发展。物质生产不仅决定需要的内容和满足需要的方式,而且产生了新的需要。“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这种新的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史活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1卷,第32~33页)。因此,人的需要本质上是社会性质的需要,即使是人的自然需要,也不能不受社会条件的制约,并通常以社会特有的方式得到实现。现代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把这个人的本性归纳为“需要”。他引申出五个“需要”层次论,1.生理需要,2.安全需要,3.爱的需要,4.尊重需要,5.自我实现的需要。人的需要和动机是一个由低而高逐级形成和实现的过程。1.生理需要:维持个体生存和种系发展的一种基本需要,诸如对食物、空气、温度、配偶等的需要。假如一个人缺乏某种必需的化学物质,就会产生饥饿感,并对含有这种成分的食物产生特殊的癖好。马斯洛认为,在一切需要中,生理需要是最优先的。2.安全需要:如果生理需要相对满足了,就会出现一组安全的需要。诸如,人一般都喜欢一个安全的、有秩序的、可以预测的环境,要求有稳定的职业,并有生活保险;人们喜欢选择做那些熟悉的和已知的事情等等。安全需要如果得不到满足,人就会产生一种威胁感和恐惧感。3.爱的需要:假如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都很好满足了,就会产生爱、情感和归属的需要,诸如个人强烈地需求朋友、爱人或孩子,渴望在团体中与同事之间有深厚的关系等。爱的需要包括给别人的爱和接受别人的爱两个方面。马斯洛指出,爱与性有密切关系,但并不完全相同,性行为是由多方面因素决定的,也就是说性行为不仅由性欲决定,而且受到其他需要,主要是爱和情感需要的支配。4.尊重需要:社会上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有稳固的地位,希望得到别人的高度评价,需要自尊,或为他人所尊重。自尊需要的满足使人产生自信的情感,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有价值、有作用,而当这些需要一旦受挫,就会使人产生自卑感,从而使人失去基本的信心。5.自我实现的需要:促使自己的潜在能力得以实现的趋势。这种趋势是希望自己越来越成为所期望的人物,希望完成与自己的能力相称的一切事情。例如:音乐家必须演奏音乐,画家必须绘画等,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感到最大的快乐。自我实现需要的内容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希望成为一位作家,有人可能希望在体育上或在发明创造上有所建树。马斯洛认为,自我实现需要的产生,有赖于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的需要以及尊重需要的满足。这些需要得到满足的人叫做基本满足的人。只有基本满足的人才产生人生的最高追求,才可以期望具有最充分、最旺盛的创造力。而自由创造的实现就是人的自我实现,也就是人的价值的完满实现。马斯洛还提出了自我实现的人所具有的15种主要特征,即对现实更有效的感知,并保持感知与现实的和谐关系;对自己和别人的认可;自发性;集中于问题;独立,需要独居;自主,能不受环境的左右;有新鲜感;具有顶峰体验(即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欢欣、入迷思想境界的体验);具有社会兴趣;深刻的人际关系;民主的性格结构;手段和目的的分辨;哲理性的幽默感;创造性;对现有文化的抵抗力等。马斯洛认为,具有这些特征的人就是一个试图达到自我实现的人。这些特征是以马斯洛为代表的人本主义心理学所追求的理想的人格特征。马斯洛认为,上述5种需要是互相联系的,它们排列成一个由低而高逐级上升的层次。最占优势的需要将支配一个人的意识,并自行组织有机体的各种能量。不占优势的需要则被减弱,甚至被遗忘或否定。但是,当一种需要得到满足时,另一更高级的需要就会出现,转而支配意识生活,并成为行为组织的中心,而那些已满足的需要便不再是积极的推动力了。需要层次论把人的需要看作多层次的组织系统,反映了人的需要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趋向,以及需要与行为之间的关系。这个理论在西方和日本工厂管理和教育实际中得到了应用。但是,马斯洛认为人的需要是自然禀赋的,人的高级需要是生物进化到人类以后而出现的特征。而事实上人的本性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需要(尤其是精神需要)乃是对客观现实的反映,是受社会历史条件制约的。生活在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下,处于不同社会历史地位的人们,其需要是不尽相同的,有些甚至是对立的。马斯洛关于人的需要层次结构的学说,尚缺乏足够的科学依据,带有假设的性质。关于人的需要结构,还是一个有待进一步研究的课题。尽管如此,人的本性首先还是“需要”能够得到满足。人们都想成为申大夫,这就是人的需要、人的本性。

    【原文】叔向御坐,平公请事,公腓痛足痹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闻之,皆曰:“叔向贤者,平公礼之,转筋而不敢坏坐。”晋国之辞仕托慕叔向者,国之锤矣。

    【译文】叔向陪晋平公坐着,晋平公向他请教事情,晋平公腿痛脚麻甚至腿肚子抽筋也不敢损坏礼貌的坐姿。晋国人听说了,都说:“叔向是个贤能的人,平公礼貌对他,腿肚子抽筋都不敢损坏坐姿。”于是晋国辞去官职不依附权势而仿效叔向的人,占了全国的十分之一。

    【说明】本节是对第四节“人性的基本点”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能够得到国家领导人的礼貌对待,这是绝大部分人都需要的,这也就是人性的本质。因为得到这种礼遇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所以很多人仿效叔向,辞去官职,想去做一个隐居而有贤名的人。

    【原文】郑县人有屈公者,闻敌,恐,因死;恐已1,因生。

    【注释】1.已:(yi挤)《易•损•初九》:“已事,遄往,无咎;酌损之。”《诗•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郑玄笺:“已,止。”《诗•小雅•北山》:“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老子•二章》:“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论语•公冶长》:“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礼记•中庸》:“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己矣。”《孟子•梁惠王下》:“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荀子•宥坐》:“已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列子•汤问》:“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广韵•止韵》:“已,止也。”这里用为停止之意。

    【译文】郑县有一个叫屈公的人,听说有敌人来了,很害怕,因而昏死;恐惧的心情一停止,因而又活过来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四节“人性的基本点”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种因恐惧而昏死的例子也是一部分人的本性。有些人就是特别胆小,听到恐怖的事会昏过去,见到鲜血也会昏过去。但这不是普遍现象。象屈公这样,其实是害怕威势,一旦有威势的人上台,他们就会装死,一动不动。一旦面临有威势的人,他们也会装死,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敢干了。让这种人当官,无疑就是葬送国家的前途。

    【原文】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不也。还报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将后齐、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对曰:“其君见好岩穴之士,所倾1盖2与车以见穷闾隘巷之士以十数,伉3礼下布衣之士以百数矣。”君曰:“以子言论,是贤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显岩穴之士而朝之,则战士怠于行阵;上尊学者,下士居朝,则农夫惰于田。战士怠于行陈者,则兵弱也;农夫惰于田者,则国贫也。兵弱于敌,国贫于内,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举兵而伐中山,遂灭也。

    【注释】1.倾:《易•否•上九》:“倾否,先否后喜。”《老子•二章》:“长短相形,高下相倾。”《礼记•中庸》:“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后汉书•朱穆传》:“彼与草木俱朽,此与金石相倾。”这里用为“依、倚”之意。

    2.盖:《左传•成公二年》:“所盖多矣。”《荀子•王制》:“我今将修饰之,拊循之,掩盖之。”《墨子•备穴》:“盆盖井口,毋令烟上泄。”《淮南子•说林》:“日月欲明,而浮云盖之。”《释名•释言语》:“盖,加也,加物上也。”这里用为遮蔽、掩盖之意。

    3.伉:《诗•大雅•緜》:“乃立皋门,皋门有伉。”《韩非子•亡征》:“太子轻而庶子伉,官吏弱而人民桀。”这里用为高大、高尚之意。

    【译文】赵主父武灵王让李疵去察看中山国可不可以攻打。李疵回来汇报说:“中山国可以征伐。您如果不快速出兵征伐,就将会落在齐国、燕国后面。”赵主父说:“用什么借口可以攻打呢?”李疵回答说:“中山国的君主喜好召见住在山洞中的隐士,那些互相依挤掩盖在一起的车子挤在偏僻的街道和狭窄的胡同里去见读书人的以十来计数,那些高尚布衣下等读书人的官员以百来计算。”赵主父说:“以你的言论来说,这是贤能的君主,怎么可以攻打呢?”李疵说:“不对。因为喜好表彰隐居的读书人而使他们能够见到君主,那么战士在战场上就不肯出力;君主尊重学者,下等读书人盘踞在朝廷,那么农夫就懒得在田地里耕耘。战士在战场上不肯出力,那么兵力就会衰弱;农夫在田地里懒惰,那么国家就会贫穷。兵力比敌人衰弱,国家在内部贫困,而又不灭亡的,是从来没有的事。征伐它不是可以吗?”赵主父说:“很好。”于是起兵去征伐中山国,随后消灭了它。

    【说明】本节是对第四节“人性的基本点”的说明而举的例子,人人都需要名誉地位,所以很多人利用领导人的喜好,不读书而假装隐居读书,这就会导致国家的衰亡。所以当我们掌握了人性的基本点以后,要很好地利用人的本性,而不要象赵主父武灵王一样,被假象迷惑。

    【原文】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时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谓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贵甚,一国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试勿衣紫也?谓左右曰:‘吾甚恶紫之臭。’于是左右适有衣紫而进者,公必曰:‘少却,吾恶紫臭。’”公曰:“诺。”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国中莫衣紫;三日,境内莫衣紫也。

    【译文】齐桓公喜好穿紫色的衣服,于是全国人都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因此在这个时候,用五匹素色的布都换不到一匹紫色的布。齐桓公对此很忧虑,告诉管仲说:“我喜好穿紫色的衣服,所以紫色的衣料昂贵得厉害,一国的百姓都喜好紫色没个完,我该怎么办呢?”管仲说:“您想制止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试着不穿紫色的衣服呢?您告诉身边的人说:‘我很厌恶紫色衣服的臭味。’如果在这个时候侍从中恰好有穿紫色衣服的人进来,您一定要说:‘稍后退一点,我厌恶紫色的臭味。’”齐桓公说:“好。”就在这一天,郎中没有谁再穿紫色的衣服了;第二天,全国都中没有谁再穿紫色的衣服了;第三天,国境之内没有谁再穿紫色的衣服了。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国家领导人喜好的东西全国人都喜欢,这是因为很多人想趋炎附势。趋炎附势而不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怎么行呢?所以管仲要求齐桓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要表露出自己的喜好。一旦齐桓公改变了态度,下面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也就随着改变了。

    【原文】一曰:齐王好衣紫,齐人皆好也。齐国五素不得一紫。齐王患紫贵。傅1说王曰:“《诗》云:‘不躬不亲,庶民不信。’今王欲民无衣紫者,王以自解紫衣而朝。群臣有紫衣进者,曰:‘益远!寡人恶臭。’”是日也,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国中莫衣紫;是岁也,境内莫衣紫。

    【注释】1.傅:教师,师傅,古时特指帝王的相或帝王、诸侯之子的老师之意。

    【译文】另一种说法是:齐王喜欢穿紫色的衣服,齐国人于是都喜好。在齐国五匹素衣换不到一匹紫布。齐王担忧紫色颜料昂贵。他的太傅劝说齐王:“《诗经》上说:‘你对政事不躬亲,人民对你不相信。’如今大王想要民众不都穿紫色的衣服,大王只要自己脱掉紫色衣服而上朝。群臣中有穿紫色衣服来的,您就说:‘离开远一点!我厌恶紫色的臭味。’”齐王这样做后的当天,郎中就没有人穿紫色的衣服了;当月,国都中就没有人穿紫色的衣服了;当年,国境之内就没有人穿紫色的衣服了。

    【说明】本节与上节基本一样,说的还是人们的“趋炎附势”。所以,问题的关键是,领导人要掌握好自己的言行,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原文】郑简公谓子产曰:“国小,迫于荆、晋之间。今城郭不完,兵甲不备,不可以待不虞。”子产曰:“臣闭其外也已远矣。而守其内也已固矣,虽国小,犹不危之也。君其勿忧。”是以没简公身无患。

    【译文】郑简公告诉子产说:“郑国很小,又夹在楚、晋两国之间。如今内城外城都不完整,兵器铠甲也不齐备,不可以用来对付意外事变。”子产说:“我严密地封锁了郑国的外围边境已经很久了,而防守郑国的内部也已经很巩固了,虽然郑国很小,但还是不危险。您别担忧。”因此郑简公终身没有祸患。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子产是春秋后期政治家,郑国的执政。郑穆公之孙,名侨,号成子。亦称公孙侨。青年时即表现出远见卓识。子产执政,既维护公室的利益,又限制贵族的特权,对郑国进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其实子产只是相国,并非是最高领导人,但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所以能使更高层领导终身无患。

    【原文】子产相郑,简公谓子产曰:“饮酒不乐也。俎1豆不大,钟鼓竽瑟不鸣,寡人之事不一,国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战不辑2睦,亦子之罪。子有职,寡人亦有职,各守其职。”子产退而为政五年,国无盗贼,道不拾遗,桃枣退于街者莫有援也,锥刀遗道三日可反。三年不变,民无饥也。

    【注释】1.俎:(zu阻)《诗•小雅•楚茨》:“为俎孔硕。”《山海经•海外西经》:“祭操俎。”《左传•隐公五年》:“鸟兽之肉,不登于俎。”《论语•卫灵公》:“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荀子•礼论》:“大飨,尚玄尊,俎生鱼,先大羹。”《韩非子•十过》:“缦帛为茵,蒋席颇缘,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本义为供祭祀或宴会时用的四脚方形青铜盘或木漆盘,常陈设牛羊肉。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会时盛肉类等食品的两种器皿。这里用为奉祀之意。

    2.辑:(jí吉)《诗•大雅•板》:“辞之辑矣,民之治矣。”《诗•大雅•抑》:“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左传•襄公十九年》:“其天下辑睦。”《尔雅•释诂上》:“辑,和也。”《国语•鲁语上》:“契为司徒而民辑。”《庄子•天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成玄英疏:“辑,和也。”这里用为和谐、和睦之意。

    【译文】子产做郑国的相国,郑简公告诉子产说:“我饮酒也不快乐啊。奉祀规模不大,钟鼓竽瑟经常不响,我的事也不能专一,国家不安定,百姓得不到治理,耕耘和作战的事不和睦,也是有你的罪过。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我们各守其职吧。”子产退下来不再管祭祀之事而专门掌管政事,五年后,国内没有了盗贼,路不拾遗,桃树枣树栽到大街上也没有人攀援,锥刀遗失在路上三天仍可以找得回来。这样的情况三年都没有改变,民众没有忍饥挨饿的。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故事与上节基本一样,也是说的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而只有专一也才能真正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原文】宋襄公与楚人战于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济。右司马购强趋而谏曰:“楚人众而宋人寡,请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击之,必败。”襄公曰:“寡人闻君子曰:‘不重伤,不擒二毛,不推人于险,不迫人于阨,不鼓不成列。今楚未济而击之,害义。请使楚人毕涉成陈而后鼓士进之。”右司马曰:“君不爱宋民,腹心不完,特为义耳。”公曰:“不反列,且行法。”右司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阵矣,公乃鼓之。宋人大败,公伤股。三日而死。

    此乃慕自亲仁义之祸。夫必恃人主之自躬亲而后民听从,是则将令人主耕以为上、服战雁行也民乃肯耕战,则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译文】宋襄公与楚国人在涿谷边上交战。宋国军队已经排成队列了,而楚国人还没有来得及过河。右司马购强走到宋襄公身边劝谏说:“楚国人多而我们宋国人少,请让我们在楚国人过河过了一半还没有排成队列时就去攻击他们,他们必败。”宋襄公说:“我听君子说过:‘不要重复伤害人,不俘虏头发花白的老兵,不把人推入危险的境地,不把人逼入绝路,不击鼓进攻不成队列的敌军。如今楚国军队还没有过完河就去攻击他们,损害了行为方式。请让楚国军队全部过河后排成队列再击鼓进攻他们。”右司马说:“您不爱护宋国军民,他们将被挖心剖腹,只是为了行为方式。”宋襄公说:“你再不返回队列中,将按军法处置。”右司马于是返回队列。此时楚国人已经排好队伍构成队列了,宋襄公命令击鼓。结果宋国军队大败,宋襄公股骨受伤。三天后死了。

    这就是羡慕亲自实行仁义的祸害。如果必然要依靠君主身体力行而后民众才听从命令,那就是要让君主靠自己种田来糊口、象大雁似的排成队列去打仗而民众才肯耕耘和作战,那么君主不是太危险了吗?而做臣下的不是太安逸了吗?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君主份内的事就是管理好国家,任命好大臣,而不是去耕耘去战斗。这个宋襄公不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而去打仗,当然也就要失败了。司马就是管理和指挥军队的,君主直接插手作战的事因而就等于是废除了司马的职责,所以这样的军队必然要失败。

    【原文】齐景公游少海,传骑从中来谒曰:“婴疾甚,且死,恐公后之。”景公遽起,传骑又至。景公曰:“趋驾烦且之乘,使驺子韩枢御之。”行数百步,以驺为不疾,夺辔代之御;可数百步,以马不进,尽释车而走。以烦且之良而驺子韩枢之巧,而以为不如下走也。

    【注释】1.烦且:良马名。

    【译文】齐景公到渤海去游玩,传递公文的骑士从国都之中赶来拜见说:“晏婴病得很厉害,即将死去,恐怕您在他生前赶不上见他。”齐景公立刻起身,传递公文的骑士又赶到了。齐景公说:“赶快坐上烦且的马车,让马夫韩枢来驾车。”行走了几百步,齐景公认为马夫赶得不快,就夺过缰绳代替他驾车;大约又跑了数百步,又认为是马不向前跑,就把车马丢下而徒步奔跑。凭着烦且这样的好马和马夫韩枢的技巧,齐景公还认为不如自己下车徒步奔跑。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晏婴是春秋时齐国的思想家。字仲,谥平,亦称晏平仲。夷维(今山东省高密)人。齐灵公二十六年(前556),继其父晏弱任齐卿,历仕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世,卒于景公四十八年。前后从政56年,声名显于诸侯。他主张修文德,轻鬼神。景公生病,意欲降罪祝史,他以为不可,于是进谏说:“虽有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彗星出现,景公想举行禳祭,他用“天道不谄,不式其命”的道理,说明祈福禳灾无益,要求齐君善理政事,多关心人民疾苦。他还从现实生活出发,以烹饪、奏乐为例,指出了和与同的差别,说明事物矛盾“相成相济”,并在“和”与“同”的关系问题上发展了史伯的思想,进一步提出了“可”与“否”对立统一的观点。说“君所谓可,而有否焉”;“君所谓否,而有可焉”。他还明确指出清浊、大小、长短、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等现象相反相济的规律。晏子的哲学思想主要见于《左传》。《晏子春秋》是战国时人纂辑而成的,学术界有人认为是后人伪托,不足信。这样一个人物当相国执政,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情,齐景公可是最省心的君主了。难怪齐景公心急如焚嫌车马不快而要自己徒步奔跑了。

    【原文】魏昭王欲与官事,谓孟尝君曰:“寡人欲与官事。”君曰:“王欲与官事,则何不试习读法?”昭王读法十余简而睡卧矣。王曰:“寡人不能读此法。”夫不躬亲其势柄,而欲为人臣所宜为者也,睡不亦宜乎?

    【译文】魏昭王想参与官员们的事,就告诉孟尝君说:“我想参与官员们的事。”孟尝君说:“大王想参与官员们的事,那么为何不试着去读一下国家的法律呢?”魏昭王阅读法律条文才十几根竹简就打磕睡了。魏昭王说:“我不能读懂这些法律。”君主如果不亲自掌握好自己的权势,而想去做臣下所应当做的事,那么打磕睡不也是很自然的吗?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魏昭王看来是一点都不懂得权势,相比于齐桓公差多了。齐桓公把政事一鼓脑丢给管仲,自己整天在内宫与妻妾们鬼混快活,而齐国却成了春秋时期的第一霸主。魏昭王不想做自己份内的事,却想去做别人的事,真是一个愚笨的君王。

    【原文】孔子曰:“为人君者,犹盂也;民,犹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译文】孔子说:“做君主的,就好象是盛水的器皿;民众,就好象是水。器皿方水就方,器皿圆水就圆。”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韩非在这里是批评孔子的这个说法,其实孔子的这个说法没有错,是韩非理解错了。当然,狭义地理解这句话,是说君主什么样那么民众就是什么样;然而孔子的意思是君主要做好表率,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那么民众也都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如果君主首先想去做别人的事,那么仿而效之,民众也会不顾自己份内的事而去做别人的事了。

    【原文】邹君好服长缨,左右皆服长缨,甚贵。邹君患之,问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贵。”君因先自断其缨而出,国中皆不服长缨。君不能下令为百姓服度以禁之,断缨出以示先民,是先戮1以莅2民也。

    【注释】1.戮:通“僇”。《书•甘誓》:“不用命戮于社。”《左传•文公六年》:“贾季戮臾骈。”这里用为羞辱之意。

    2.莅:(lì厉)《老子•六十章》:“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易•明夷•象》:“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孟子•梁惠王上》:“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荀子•非相》:“矜庄以莅之,端诚以处之,坚强以持之。”《韩非子•十过》:“刁莅事三年。”《广韵•至韵》:“莅,临也。”这里用为治理之意。

    【译文】邹君喜好佩带长帽带,他身边左右侍从也都佩带长帽带,于是长帽带的价格涨得很昂贵。邹君为此发愁,问左右侍从,左右侍从回答说:“您喜好佩带,百姓也就多佩带,因此价格就昂贵了。”邹君因此先自己剪断帽带才出门,于是国都中人都不佩带长帽带了。国君不能发布命令确定佩带帽带的标准来禁止民众佩带帽带,而是采用割断帽带的方法显示给民众,这是用先羞辱自己的方法来治理民众。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故事与齐桓公衣紫之事有相同之处,君主作出表率,下面就会随同。但很多日常小事也要君主作出表率吗?非要君主也下田耕耘民众才随同耕耘吗?这当然不行。象这些日常小事,通过法律规定就可以了,每个人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才是君主所需要做的表率。

    【原文】叔向赋猎,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译文】叔向分配猎物,功多的就多给,功少的就少给。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叔向的这个做法就是现代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那么俸禄必然是有的。

    【原文】韩昭侯谓申子曰:“法度甚不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见功而与赏,因能而受官。今君设法度而听左右之请,此所以难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来知行法矣,寡人奚听矣。”一日,申子请仕其从兄官。昭侯曰:“非所学于子也。听子之谒,败子之道乎,亡其用子之谒?”申子辟1舍请罪。

    【注释】1.辟:通“避”。《左传•庄公九年》:“秦子梁子以公旗辟于下道,是以皆止。”《周礼•掌交》:“使咸知王之好恶辟行之。”《论语•先进》:“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论语•季氏》:“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礼记•中庸》:“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攫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孟子•离娄上》:“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荀子•荣辱》:“不辟死伤。”这里用为回避、躲避之意。

    【译文】韩昭侯告诉申子说:“法度很不容易实行啊。”申子说:“所谓的法,就是见到功劳才给予奖赏,根据才能来授予官职。如今您设立了法度可又听从左右人的请求,这就是法度难以实行的原因。”韩昭侯说:“我从今以后知道怎样实行法治了,我知道怎样听取意见了。”有一天,申子请求韩昭侯委任他的堂兄做官。韩昭侯说:“这不是我从你那儿学来的做法呀。我是听从你的请求,破坏你的治国原则,还是采用你的治国原则而不管你的请求?”申子于是避开正屋不住而请求给予处罚。

    【说明】本节是对第五节“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韩昭侯看来还是有聪明的一面,有法不行而要听从左右人的请求,那么法律显然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了。法律如果只是摆设,还要来干什么呢?所以法度很难实行。然而韩昭侯听取意见而改变了做法,就使得法度得以实行。所以韩昭侯是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

    【原文】晋文公攻原,裹十日粮,遂与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击金而退,罢兵而去。士有从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谏曰:“夫原之食竭力尽矣,君姑待之。”公曰:“吾与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为也。”遂罢兵而去。原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归乎?”乃降公。卫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从乎?”乃降公。

    孔子闻而记之曰:“攻原得卫者,信也。”

    【译文】晋文公攻打原邑,携带了十天的粮食,于是就和大夫们约定十天为期限。到了原邑十天了还没有攻下原邑,就鸣锣收兵,准备撤退军队回去了。原邑的士兵有从城中逃出来的,说:“原邑再攻打三天就被攻克了。”左右群臣劝谏说:“那原邑城内已粮食耗尽兵力衰竭了,君主姑且再等几天。”晋文公说:“我与战士们约定十天,不回去,就是失去我的信用,我不干。”随后收兵离开。原邑城中的人们听说后说:“有这样的国君如此守信,我们可以不归附他吗?”于是就投降了晋文公。卫国人听说后说:“有这样的国君如此守信,我们可以不随从他吗?”于是就投降了晋文公。

    孔子听说后记录这件事说:“攻打原邑而得到卫国的,是守信用。”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从古到今,很多领导人大都不守信用,他们的借口是:“计划不如变化。”社会形势变化太快,使得他们不得不经常废除旧法令而重新设置新法令,然而这种“朝令夕改”,就使得人民百姓无所适从。刚刚适应了一个法令,突然又改了,又要去适应新的,这必然是让人为难的事。领导人对人民不守信的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只是从自己的立场、角度出发,为自己着想,没有为人民大众着想,所以他们经常“朝令夕改”。尤其是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被“朝令夕改”害得很惨,所以当一个君主守信时,人们就会欣喜万分,愿意随从他了。

    【原文】文公问箕郑曰:“救饿奈何?”对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事,信义。信名,则群臣守职,善恶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则不失天时,百姓不逾;信义,则近亲劝勉而远者归矣。”

    【译文】晋文公问箕郑说:“救济饥荒该怎么办?”箕郑回答说:“守信用。”晋文公说:“怎么样守信用?”箕郑说:“在名份、做事情、行为上守信用。在名份上守信用,那么群臣就会各守其职,对善行恶行都不会去逾越,对各种事情就不会怠慢;在做事情上守信用,那么就不会失去天时,百姓就不会逾越四季;在行为上守信用,那么亲近的人就会劝勉自己努力而远处的人就会来归附。”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不论是救济饥荒还是治理国家,其实讲的就是一个“信”字。没有信用的“朝令夕改”,会使人们很难适应。就象天时一样,一忽儿晴一忽儿雨,人们就很难做事。在四季分明的情况下,人们才能耕耘、收获。如果老天爷不讲信用,冬天暴热,夏天酷冷,人们也就很难生产与生活了。所以领导人不论怎样改革,大方向一定要分明且守信用,才能真正管理好一个国家、一个企业。

    【原文】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今返而御。”吴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

    【译文】吴起出门,遇见一个老朋友便留他吃饭。这个老朋友说:“好的,你先回去等我。”吴起说:“那我等你来了再吃。”这人到天黑了都没有来,吴起还是不吃饭等他。第二天早上,吴起派人去找这个人。这个老朋友来了,吴起才和他一起吃饭。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吴起的这个行为的确是守信用,也许现代很多人会认为他很傻,可是他这种行为却使人们都相信了他。能够得到人们的信任,那么无论什么事情都好做了。

    【原文】魏文侯与虞人期猎。明日,会天疾风,左右止文侯,不听,曰:“不可以风疾之故而失信,吾不为也。”遂自驱车往,犯风而罢虞人。

    【译文】魏文侯和虞人约定了打猎的时间。第二天,正巧碰上刮大风,左右侍从就阻止魏文侯去打猎,魏文侯不听,说:“不可以因为风的缘故而失去信用,那样我是不干的。”随后亲自赶着车去了,冒着大风去让虞人停止打猎。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魏文侯的这个行为也是很守信用的行为,如果失信于人,那么以后别人就很难再相信你,得不到人们的信任,什么事也就难办了。

    【原文】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还,顾反为女杀彘。”适市来,曾子欲捕彘杀之。妻止之曰:“特与婴儿戏耳。”曾子曰:“婴儿非与戏也。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也。

    【译文】曾子的妻子到市场上去,她的儿子跟着她哭泣。母亲说:“你先回去,等我回来后给你杀猪。”从市场上回来,曾子就要捉猪来杀。他妻子阻止他说:“我只不过是与孩子开玩笑罢了。”曾子说:“孩子是不能和他开玩笑的。小孩子是没有知识的,是跟着父母学习的,是听从父母的教诲的。如今你欺骗他,就是在教他欺骗。母亲欺骗儿子,儿子就不相信母亲,这不是能成为教育啊。”随后把猪杀了煮给孩子吃。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做人要诚信,不论对谁都是这样,尤其是父母亲对子女。孩子还小,缺少知识和经验,一切都是跟着大人在学。然而很多父母认为孩子可以骗一下,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这些父母亲的借口往往是“善意的欺骗”,可是孩子们不懂什么是善意的,什么是恶意的,他们只知道,大人欺骗了我。既然我被骗了,那么我也可以骗人。长此以往,孩子们就会学得一口谎话,到处骗人。

    【原文】楚厉王有警,为鼓以与百姓为戍。饮酒醉,过而击之也,民大惊。使人止,曰:“吾醉而与左右戏,过击之也。”民皆罢。居数月,有警,击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号而民信之。

    【译文】楚厉王有了警报,就用敲鼓的方式来和民众一起防守。有一天喝酒醉了,就错误地敲打鼓,民众大惊。楚厉王派人去阻止民众,说:“我喝酒醉了和身边左右人开玩笑,误打了鼓。”民众这才散去。过了几个月,真的有警报了,楚厉王击鼓而没有民众前来。于是就更改命令明确信号而后民众才相信了他。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这个故事很象“狼来了”的故事,也象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其实这种不守信用而造成灾祸的例子很多。这些故事都说明,得不到别人的信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原文】李悝警其两和曰:“谨警敌人,旦暮且至击汝。”如是者再三而敌不至。两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数月,秦人来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之患。

    【译文】李悝警告左右两个营垒中的将士说:“要谨慎地戒备敌人,早晚他们就要来袭击你们。”象这样的警告重复了好几次而敌人都没有来。两个营垒中的将士都松懈了,不相信李悝。过了几个月,秦国军队来袭击,几乎消灭了李悝的军队。这就是不相信人的祸患。

    【说明】本节是对第六节“重点在诚信”的说明而举的例子,得不到别人的信任,不相信别人,都会造成许多很不好的结果,所以,人们在交往之间一定要讲诚信,是什么就是什么。

    【原文】一曰:李悝与秦人战,谓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驰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于是皆争上。其明年,与秦人战。秦人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之患。

    【译文】另一种说法:李悝与秦国人交战,告诉左边营垒中的将士说:“快冲上去!右边营垒已经冲上去了。”他又骑马跑到右边营垒中对将士说:“左边营垒已经冲上去了。”左右两个营垒中的将士都说:“我们冲上去。”于是都争先恐后冲上去。到第二年,又与秦国人交战。秦国人来袭击,到后几乎消灭了李悝全军。这就是不相信人的祸患。

    【说明】本节与上节基本一样,说的都是李悝统军之事。左右两个营垒中的将士们都不相信李悝,这说明李悝平时治军很差,人们对他都没有信任感。军队为什么特讲纪律,怕的就是不守信用,纪律就是用来强制的,你信不信都要执行。但平时治理得很差的,到紧急时刻也就没有办法来讲诚信了。只有平时都讲信用的,到紧急时刻这个信用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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