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十五 杂志二

类别:子部 作者:沈括(宋) 书名:梦溪笔谈

    宣州宁国县多积首蛇,其长盈尺,黑鳞白章,两首文彩同,但一首逆鳞耳。人家庭槛间动有数十同穴,略如蚯蚓。

    宣州宁国县有许多两头蛇,有一尺长,黑色的鳞间有白色的花纹,两个头的花纹是相同的,只是其中一个头的磷片是倒生的。在人们的庭院栏栅间,往往有几十条两头蛇在同一个洞穴里,有点像蚯蚓那样。

    太子中允关杞曾提举广南西路常平仓,行部邕管。一吏人为虫所毒,举身溃烂。有一医言能治,呼使视之,曰:“此为天蛇所螫,疾已深,不可为也。”乃以药傅其创,有肿起处,以钳拔之,有物如蛇,凡取十余条,而疾不起。又予家祖茔在钱塘西溪,尝有一田家,忽病癞,通身溃烂,号呼欲绝,西溪寺僧识之,曰:“此天蛇毒耳,非癞也。”取木皮煮汁,饮一斗许,令其恣饮,初日疾减半,两三日顿愈。验其木,乃今之秦皮也。然不知天蛇何物。或云:“草间黄花蜘蛛是也。人遭其螫,仍为露水所濡,乃成此疾。”露涉者亦当戒也。

    太子中允关杞,曾任广南西路常平仓提举官,他在巡视邕州管辖的地方时,有一小官吏被毒虫所咬,全身溃烂。有一位医生说能治疗,便请这位医生来看,医生说:“这是被天蛇所咬,病毒已经很深,不能医治了。”于是他用药贴在伤口上,在肿起的地方,用钳子拨出许多象蛇一样的东西。但小吏的病仍没有好,死了。另外,我家的祖坟在钱塘西溪,曾经有一位农户忽然得了麻风病,全身上下溃烂,痛苦而又绝望地喊叫,西溪寺的僧人知道这种病,说:“这是中了天蛇毒,而不是麻风病。”他取出一些树皮熬水,让这农人喝了一斗多,并叫他尽量地喝。第一天,病就减轻了一半,两三天后病就好了。考证僧人用的树皮,就是现在的秦皮。但却不知天蛇是什么东西。有的人说:“就是草里的黄花蜘蛛。人若被它咬了,又被露水沾湿了伤口,就会得这种病。”因而在露水中行走的人也应当小心才是。

    天圣中,侍御史知杂事章频使辽,死于虏中。虏中无棺榇,至范阳方就殓。自后辽人常造数漆棺,以银饰之,每有使人入境,则载以随行,至今为例。

    天圣年间,侍御使知杂事章频出使辽国,死于辽国境内。辽国没有棺材,被抬到范阳才得以入殓。从此之后,辽国做了几口漆棺,并用银子装饰,每次有使者进入辽国,就把棺材用车装着随行,到现在他们还有这个规定。

    景祐中,党项首领赵德明卒,其子元昊嗣立。朝廷遣郎官杨告入蕃吊祭,告至其国中,元昊迁延遥立,屡促之,然后至前受诏。及拜起,顾其左右曰:“先皇大错!有国如此,而乃臣属于人。”既而飨告于厅,其东屋后若千百人锻声。告阴知其有异志,还朝,秘不敢言。未几,元昊果叛,其徒遇乞先创造蕃书,独居一楼上,累年方成,至是献之,元昊乃改元,制衣冠礼乐,下令国中悉用蕃书、胡礼,自称大夏。朝廷兴师问罪,弥岁,虏之战士益少,而旧臣宿将,如刚浪■遇、野利辈,多以事诛,元昊力孤,复奉表称蕃,朝廷因赦之,许其自新,元昊乃更称兀卒曩霄。庆历中,契丹举兵讨元昊,元昊与之战,屡胜,而契丹至者日益加众,元昊望之,大骇曰:“何如此之众也?”乃使人行成,退数十里以避之,契丹不许,引兵压西师阵,元昊又为之退舍,如是者三,凡退百余里,每退必尽焚其草莱,契丹之马无所食;因其退,乃许平。元昊迁延数日,以老北师,契丹马益病,亟发军攻之,大败契丹于金肃城,获其伪乘舆、器服、子婿、近臣数十人而还。先是,元昊后房生一子,曰宁令受。“宁令”者,华言“大王”也。其后又纳没臧讹哤之妹,生谅祚而爱之。宁令受之母恚忌,欲除没臧氏,授戈干宁令受,使图之。宁令受间入元昊之室,卒与元昊遇,遂刺之,不殊而走,诸大佐没臧讹哤辈

    仆宁令泉之。明日,元昊死,立谅祚,而舅讹哤相之。有梁氏者,其先中国人,为讹哤子妇,谅祚私焉,日视事于国,夜则从诸没臧氏。讹哤怼甚,谋伏甲梁氏之宫,须其入以杀之。梁氏私以告谅诈,乃使召讹哤,执于内室。没臧,强宗也,子弟族人在外者八十余人,悉诛之,夷其宗。以粱氏为妻;又命其弟乞埋为家相,许其世袭。谅诈凶忍好为乱,治平中,遂举兵犯庆州大顺城。谅祚乘骆马,张黄屋,自出督战,陴者纩弩射之中,乃解围去,创甚,驰入一佛祠,有牧牛儿不得出,惧伏佛座下,见其脱靴,血涴于踝,使人裹创舁载而去,至其国,死;子秉常立,而梁氏自主国事。梁乞埋死,其子移逋继之,谓之没宁令。“没宁令”者,华言“天大王”也。秉常之世,执国政者,有嵬名浪遇,元昊之弟也,最老于军事,以不附诸梁,迁下治而死,存者三人。移逋以世袭居长契,次曰都罗马尾,又次曰关萌讹,略知书,私侍梁氏。移逋、萌讹皆以昵幸进,唯马尾粗有战功,然皆庸才。秉常荒孱,梁氏自主兵,不以属其子。秉常不得志,素慕中国。有李青者,本秦人,亡虏中,秉常昵之,因说秉常以河南归朝廷,其谋泄,青为梁氏所诛,而秉常废。

    景祐年间,党项族的首领赵德明去世,他的儿子元昊继位。朝廷派遣郎宫杨告到那儿去吊唁,杨告到达党项境内,元昊远远地站立,拖延不愿接诏,几次催促他之后才上前受诏。等到跪拜起身之后,他环顾左右后说:“先皇真是大错!有这样的国家,竟臣属于他人。”过了一会儿,元昊在大厅宴请杨告,他的东屋后面传来成千千上百人锻造铁器的声音。杨告暗知元昊有叛逆之心,回到朝廷,杨告不敢讲这件事。不久,元昊果然叛逆。元昊的同党独居一楼上创造了党项文字,花了几年时间才完成,到这时献元昊。元昊于是改年号,制订了衣冠礼乐制度,下令在本国中全用本族文字和礼仪,并把国名自改为“大夏”。朝廷于是兴师问罪,一年之后,党项的士兵日益减少,而过去的老臣宿将,如刚浪汪遇、野利之流,多因事而被杀。元昊力量单薄,又再次向朝延上表称臣,朝廷因而赦免了他,同意让改过自新。元昊就更换名字为兀卒曩霄。庆历年间,契丹发兵攻伐元昊,元昊与契丹作战,多次获胜。但契丹的兵将日益增多,元昊见了大惊说:“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于是派人求和,退兵几十里以躲避与契丹交战。契丹不同意求和,引兵逼迸元昊的军队,元昊又退兵回避,这样三次。共退了一百多里,每次后退都要将牧草荒地烧尽,使契丹的战马没有饲料可吃,因而只好退兵讲和。元昊拖延几天,待契丹兵疲马瘦,突然发兵攻讨,大败契丹军队于金肃城。缴获了契丹军队的战车、兵器服装,俘虏了契丹主的儿子女婿,以及大臣几十人,得胜而回。最先,元昊的后房为他生了儿子,取名为宁令受。“宁令”用汉语讲就是“大王”的意思。后来,元昊又纳没臧讹咙的妹妹为妃,并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惊祚,元昊对她十分宠爱。宁令受的母亲对她深为忌恨,想要除掉没臧氏。她把利刃交给儿子宁令受,让他想办法杀掉臧氏。一天,宁令受悄悄进入元昊房中,突然与元昊相遇,就刺杀元昊,没等元昊死就跑了,被没臧讹哤等人抓到枭首示众。第二天,元昊死了,就立惊祚为王,由他的舅舅讹哤为宰相相辅佐他。党项国中有一个女人叫梁氏,早先为汉人,是讹哤的儿媳,惊祚与她私通。惊祚白天处理国事,晚上就与梁氏鬼混,讹哤对此非常愤恨,设计谋在梁氏宫中埋下伏兵,等到惊祚进入就将他杀掉。梁氏偷偷地把这事告诉了惊祚,惊祚派人将讹哤召进,到内室将讹哤杀了。没臧家族是党项的名门望族,其在外的子弟族人有80 多,全被惊祚杀掉,整个家族被诛。于是惊祚娶梁氏为妻,又把梁氏的弟弟乞埋任命为家相,并让他家世袭这个爵位。惊祚为人凶狠残忍而好斗,治平年间,他起兵迸犯庆州大顺城。惊祚骑着骆马,撑着黄伞盖亲自督战,守城的宋军用弩射中了他,便解围离去,惊祚身受重伤,跑进一个佛寺中,寺中有一个牧童见到忙害怕地躲藏在一座佛像下,看到惊祚脱下靴子,血流不止,一直流到脚踝,让人裹好他的伤口,抬着他回去。回到国中就死了。他的儿子秉常继承王位,由梁氏主持国事。梁乞埋死后,他的儿子移逋继承他的相位,被称这“没宁令”,“没宁令”用汉语讲就是“天大王”的意思。秉常在位时,参与主持国事的有嵬名浪遇,是元昊的弟弟,在行军打仗方面非常精通,因为不依附讨好子粱氏,迁下治而死。另外参与国政的还有三人,移逋凭借世袭居于首尾,其次是都罗马尾,再其次是关萌讹,略为知书,暗地侍奉粱氏。稀逋与萌讹都以阿谀奉承得到高升,只有罗马尾稍有成功,但是都是平庸的人才。秉常放纵懦弱,梁氏自掌兵权,从不和儿子商量。秉常郁郁不得志,他向来仰慕中国。有一个人叫李青,本来是从秦地逃来的汉人,秉常和他交往亲密,因为劝说秉常把河南的土地归还朝廷,计谋被泄露,李青被梁氏杀掉,秉常也被废黜。

    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粘黑者,则以近乎“建饼”矣。建茶皆乔木,吴、蜀、淮南唯丛茭而已,品自居下。建茶胜处曰郝源、曾坑,其间又“岔根”、“山顶”二品尤胜。李氏时。号为北苑,置使领之。

    古人评论茶,只提到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的茶,都没有提到建溪的茶。但是唐代人看重的粘黑串茶,就接近于“建饼”茶了。建溪一带的茶树都是乔木,吴、蜀、淮甫等地只有丛生的茶树而已,品级自然低于建茶。建茶最好的产地是郝源和曾坑,这两地又要数岔根、山顶两处出产的茶最好。南唐李氏在统治江南时,把这地方叫做北苑,并设置官吏管理它。

    信州铅山县有苦泉,流以为涧,挹其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熬胆矾铁釜,久之亦化为铜。水能为铜,物之变化,固不可测。按《黄帝素问》有“天五行,地五行。土之气在天为湿,土能生金石,湿亦能生金石。”此其验也。又石穴中水,所滴皆为钟乳、殷孽。春秋分时,汲井泉则结石花。大卤之下,则生阴精石,皆湿之所化也。如木之气在天为风,木能生火,风亦能生火,盖五行之性也。

    信州铅山县有苦泉,流出来成为溪涧。把苦泉水舀出来熬炼,就成为胆矾,把胆矾煮过就生成铜。熬胆矾的铁锅熬久了也变成了铜。水能变为铜,物质的变化真是不可预测。根据《黄帝素问》记载:“天有五行,地有五行。土中的气升到天上就是湿气,土能生成金属石头,湿也能生成金属石头。”这就是验证。另外石洞中的水,水滴都能变成钟乳、殷孽。春秋时节,汲的井水或泉水都能结石花;盐池卤水之下,能生成阴精石。这都是湿气变化所致。就象木的气在天空中是风,木能生火,风也能生火,这大略是五行的本性。

    古之节如今之虎符,其用则有圭璋龙虎之别,皆椟将之英荡是也。汉人所持节,乃古之旄也。予在汉东得一玉琥,美玉而微红,酣酣如醉,肌温润明洁,或云即玫瑰也。古人有以为币者,《春宫》“以白琥礼西方”是也。有以为货者,《左传》“加以玉琥二”是也。有以为瑞节者,“山国用虎节”是也。

    古代的节如同现在的虎符,它的作用有圭璋龙虎的区别,都是匣子装着的符节。汉代人拿的节,就是古代的旄。我在汉东得到一个玉琥,是美玉略呈红色,好像喝酒醉了似的,肌理温润明洁,有人说就是玫瑰。古人有用来作为礼物的,《春宫》中“以白琥礼西方”的就是。有用作货币的,《左传》中“加以玉琥二”就是。有用作符节的,“山国用虎节”就是。

    国朝汴渠,发京畿辅郡三十余县夫岁一浚。祥符中,阁门祗候使臣谢德权领治京畿沟洫,权借浚汴夫。自尔后三岁一浚,始令京畿民官皆兼沟洫河道,以为常职。久之,治沟洫之工渐弛,邑官徒带空名,而汴渠有二十年不浚,岁岁埋淀,异时京师沟渠之水皆入汴。旧尚书省都堂壁记云:“疏治八渠,南入汴水”,是也。自汴流堙淀,京城东水门,下至雍丘、襄邑,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自沛堤下瞰民居,如在深谷。熙宁中,议改疏洛水入汴。予尝因出使,按行汴渠,自京师上善门量至泗州淮口,凡八百四十里一百三十步。地势,京师之地比泗州凡高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于京城东数里白渠中穿井至三丈,方见旧底。验量地势,用水平望尺干尺量之,不能无小差。汴渠堤外,皆是出土,故沟水令相通,时为一堰节其水,候水平,其上渐浅涸,则又为一堰,相齿如阶陛,乃量堰之上下水面,相高下之数会之,乃得地势高下之实。

    本朝汴河,每年征调京城及其附近三十余县的民夫疏浚一次。祥符年间,阁门祗候使臣谢德权负责京郊沟渠水道的治理工作,曾暂时借用过疏浚汴河的民夫,从那经后,汴渠改为每三年疏浚一次。开始还派遣京郊县宫兼管沟渠水道,并作为一种常职。时间一久,治理沟渠的工作松懈下来,县官只是有治理沟渠的空名,而汴渠也有二十多年没有疏浚,年年淤积沉淀。过去京师沟渠中的水都流入汴渠,旧尚书省都堂壁上记载说:“疏治八渠,南入汴水”,说的就是这件事。自从汴渠淤积沉淀,从京城东水门往下游直到雍丘、襄邑等地,河床底部都高出堤外平地达一丈二尺多,从汴堤上往下看民房,就如同民房处在深谷中。熙宁年间,考虑改引洛水入汴。我因受到委派,沿着汴渠作过勘测。从京城的上善门量到泗州的淮河岸,总长有840 里130 步。按地势而言,京城的地势比泗州高出19 丈4尺8 寸6 分。在京城以东几里的渠心打井,深到三丈才可以看见原来的河底。测量地势,若用水平、望尺和干尺测量不能没有小的差错。在汴渠堤外,到处都是过去取土后留下的旧沟,我就叫人把水沟挖开,使它们互相连通。当时筑一道堰栏水,等水面已平,上游的沟水快要干的时候,就再筑一道堰,依次相互排列得象台阶一样。然后测量得各堰上下水面的高差,把所有的高差总加起来,就可以得到汴渠上下游地势高低的实际数据。

    唐风俗:人在远或闺门间,则使人传拜以为敬。本朝两浙仍有此俗。客至,欲致敬于闺闼,则立使人而拜之。使人入见所礼,乃再拜致命。若有中外则答拜。使人出复拜客,客与之为礼如宾主。

    唐代习俗:人在远处或是闺门内,就让人传拜以为恭敬。本朝两浙一带仍然有这一习俗。客人来到,要向闺闼表达敬意,就站立让人拜之,让人入见的礼仪,就是再拜致命。如果有中外就答拜。使人出再拜客,客与之为宾主之礼。

    庆历中,王君贶使契丹,宴君贶于混融江,观钓鱼。临归,戎主置酒谓君贶曰:“南北修好岁久,恨不得亲见南朝皇帝兄,托卿为传一杯酒到南朝。”乃自起杓酒,容甚恭,亲授君贶举杯,又自鼓琵琶,上南朝皇帝千万岁寿。先是,戎主之弟宗元为燕王,有金燕之众,久畜异谋,戎主恐其阴附朝廷,故特效恭顺。宗元后卒以称乱诛。

    庆历年间,王君脱出使契丹,在混融江宴请君贶,观赏钓鱼。归还之际,契丹主置酒对君贶说:“南北和好已经很久了,遗憾的是没有亲眼见到南朝皇帝兄,我托你带一杯酒到南朝。”于是亲自起来舀一杯酒,看上去很恭敬的样子,亲自与君贶举杯,又自鼓琵琶,祝南朝皇帝千万岁寿。从前,契丹王的弟弟宗元为燕王,拥有金燕众多的人,早有反逆的阴谋,契丹王担心他暗地依附朝廷,所以特地显示恭顺。宗元后来死了,以称乱被诛杀。

    潘阆,字逍遥,咸平间有诗名,与钱易、许洞为友,狂放不羁。尝为诗曰:“散拽禅师来蹴踘,乱拖游女上鞦■。”此其自序之实也。后坐卢多逊党亡命,捕迹甚急,阆乃变姓名,僧服入中条山。许洞密赠之诗曰:“潘逍遥,平生才气如天高。仰天大笑无所惧。天公嗔尔口呶呶,罚教临老投补衲,归中条。我愿中条山神镇长在,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后会赦,以四门助教召之,阆乃自归,送信州安置。仍不惩艾,复为《扫市舞词》曰:“出砒霜,价钱可,赢得拨灰兼弄火,畅杀我。”以此为士人不齿,放弃终身。

    潘阆,字逍遥,咸平年间有诗名,与钱易、许洞为友,行为狂放不羁。曾写诗说:“散拽禅师来蹴踘,乱拖游女上秋千。”这是他自我的真实写照。后因与卢多逊为同党,卢多逊事发,潘阆赶忙逃命,朝廷追捕得很紧急,潘阆就更改姓名,穿上僧人服装隐入中条山中。许洞曾悄悄赠给他一首诗说:“潘逍遥,平生才气如天高。倚天大笑无所惧,天公嗔尔口呶呶,罚教临老投补钠,归中条。我愿中条山神镇长在,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后遇到大赦,朝廷召他回来任四门助教之职,潘阆于是回去,送往信州安置,仍然不收敛行为,又作了一首诗《扫市舞词》说:“出砒霜价钱可,赢得拨灰兼弄火,畅杀我。”潘阆因此被众人所不齿,终身没有入仕。

    江湖间唯畏大风。冬月风作有渐,船行可以为备;唯盛夏风起于顾盼间,往往罹难。曾闻江国贾人有一术,可兔此患。大凡夏月风景须作于午后,欲行船者,五鼓初起,视星月明洁,四际至地,皆无云气,便可行,至于已时即止,如此无复与暴风遇矣。国子博士李元规云:“平生游江湖未尝遇风,用此术。”

    在江湖中行船,只怕有大风。冬天的风是逐渐刮起来的,行船可以有所防备;只有盛夏的风是转眼间突然而起的,行船往往遭难。曾经听说一个往来于江湖之间的商人有办法免除这一祸患。一般夏天的大风多发生在午后,要行船的人,在五更时分起来,看天空星月明亮皎洁四周直到地面都没有云气的话,就可以行船,到已时时分就停下来,这样就不会与暴风遭遇了。国子博士李元规说:“我平生在江湖上游历,从未遇到过暴风,便是使用了这种方法。”

    予使虏至古契丹界,大蓟茇如车盖,中国无此大者。其名“蓟”,恐其因此也。如杨州宜杨,荆州宜荆之类。“荆”或为“楚”,“楚”亦荆木之别名也。

    我出使到古契丹界,只见蓟茇大如车盖,中原没有这么大的。它的名称为“蓟”,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扬州的宜杨、荆州的宜荆之类。“荆”有时称为“楚”,“楚”也是荆木的别名。

    刁约使契丹,戏为四句诗曰:“押燕移离毕,看房贺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貍。”皆纪实也。移离毕,官名,如中国执政官,贺跋支,如执衣防阁。匹裂,似小木罂,以色绫木为之,如黄漆。貔貍,形如鼠而大,穴居食果谷,嗜肉狄人为珍膳,味如钅子而脆。

    刁约出使契丹,写了4 句开玩笑的诗:“押燕移离毕,看房贺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貍。”都是写的实情。移离毕,是官职名称,如同中原的执政官。贺跋支,如同执衣防阁。匹裂,像小木瓮,用有色绸子那样的木制成,像黄色的漆。貔貍,样子像鼠但比鼠大,住在洞里,吃果子粮食,喜欢吃肉的北方少数民族当作一道好菜,味道像猪肉但比猪肉脆。

    世传江西人好讼,有一书名《邓思贤》,皆讼牒法也。其始则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则欺诬以取之,欺诬不可得,则求其罪劫之。盖“思贤”,人名也,人传其术,遂以之名书。村校中往往以授生徒。

    据说江西人好打官司,有一本书名叫《邓思贤》,都是讲讼牒的方法。最初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就欺诬以得取,欺诬不能得,就寻求其罪劫取之。大概“思贤”是人的名字,他传授讼牒的方法,于是书就用他的名字命名。村校中常常用来传授给学生。

    蔡君谟尝书小吴笺云:“李及知杭州,市《白集》一部,乃为终身之恨。此君殊清节,可为世戒。张乖崖镇蜀,当邀游时,士女环左右,终三年未尝回头顾。此君殊重厚,可以为薄夫之检押。”此帖今在张乖崖之孙尧夫家。予以谓买书而为终身之恨,近于过激,苟其性如此,亦可尚也。

    蔡君谟曾经在一张小笺上写道:“李及任杭州知府,买了部《白居易集》,成为终身之恨。这位李及非常清廉,可为世人的楷模。张乖崖镇守蜀中,当他出来游览时,美女围绕在左右,但他三年来从来没有回过头顾盼过,此君为人特别厚重,可以成为轻薄之人的对照”。这张笺至今还在张乖崖的孙子张尧夫家中。我以为因为买了一部书而成为终身的悔恨,太过激了,如果他生性便是如此,也还是值得推崇。

    陈文忠为枢密,一日,日欲没时,忽有中人宣召,既入右掖,已昏黑,遂引入禁中,屈曲行甚久,时见有帘帏,灯烛炜煌,皆莫知何处,已而到一小殿,殿前有两花槛,已有数人先至,皆立廷中,殿上垂帘,蜡烛十余炬而已,相继而至者凡七人,中使乃奏班齐,唯记文忠、丁谓、杜镐三人,其四人忘之。杜镐时尚为馆职。良久,乘舆自宫中出,灯烛亦不过数十而已。宴具甚盛,卷帘,令不拜,升殿就坐,御座设于席东,设文忠之坐于席西,如常人宾主之位,尧叟等皆惶恐不敢就位,上宣谕不已,尧叟恳陈自古未有君臣齐列之礼,至于再三。上作色曰:“本为天下太平,朝廷无事,思与卿等共乐之。若如此,何如就外朝开宴?今日只是宫中供办,未尝命有司,亦不召中书辅臣,以卿等机密及文馆职任侍臣无嫌,旦欲促坐语笑,不须多辞。”尧叟等皆趋下称谢。上急止之曰:“此等礼数,且皆置之。”尧叟悚慄危坐,上语笑极欢。酒五六行,膳具中各出两绛囊置群臣之前,皆大珠也。上曰:“时和岁丰,中外康富,恨不得与卿等日夕相会。太平难遇,此物助卿等燕集之费。”群臣欲起谢。上云:“且坐更有。”如是酒三行,皆有所赐,悉良金重宝。酒罢已四鼓,时人谓之“天子请客。”文忠之子述古得于文忠,颇能道其详,此略记其一二耳。

    陈文忠任枢密使时,一天,太阳要落的时候,忽然有宦官宣召, 待他走到中书省时,天己昏黑,于是被宦官带入宫中,弯弯曲曲走了很久,这时看见前面有帘帏,灯烛,但不知是哪里,过一会又到了一个小殿,殿前有两道雕花栏干,已有几个人先到了,都站立在庭中,殿门垂有帘帏,蜡烛十多只,相继而来的共7 人,宦官于是秉奏人都到齐,来人中只记得有陈尧叟、丁谓、杜镐三人,其余四个人忘了他们的名字。杜镐当时还在作馆职。过了很久,皇上所乘的轿子从宫中出来,随从的灯烛也不过几只。宴会非常盛大,帘帏卷上,要他们不要下拜,升殿就坐。御座设在宴席东面,陈尧叟的坐位在西面,与普通人家宴客的宾主位置没有什么两样,陈尧叟等人都很惶恐不敢就坐,皇上宣谕不止,于是陈尧叟诚恳地陈奏自古以来没有君臣齐列的礼规,推辞再三不敢就坐。皇上变脸色说:“本以为现在天下太平,朝廷无事,想和卿等共同欢宴,如果这样,何不就在外朝开宴?今天只是在内宫中共宴,没有安排差吏,也没有宣诏中书大臣,只想同卿等机枢、文馆官员没有隔阂、无拘无束地促膝谈笑,不要再多讲。”陈尧叟等人都急忙下拜叩谢,皇上急忙制止说:“这等礼数,全都免了。”陈尧叟惶恐地端坐着,皇上言谈笑语非常欢快。酒过五、六巡之后,侍从用膳具盛着两个绛色锦囊放在陈尧叟等人面前,里面装的都是大珍珠。皇上说:“现在时政和平,年年丰收,这些东西可充作卿等宴饮的费用。”大家正要起身叩谢皇上,皇上又说:“且坐,还有相赐之物。”于是酒又过三巡之后,在坐的都有皇上所赐的礼物,都是金银珍宝。酒宴散时已到四更时分,当时人们把这件事说成是“天子请客。”后来陈尧叟把这件事讲述给儿子陈述古,陈述古很清楚这件事的详细经过,这里不过略记其中一二罢了。

    关中无螃蟹。元丰中,予在陕西,闻秦州人家收得一干蟹,土人怖其形状,以为怪物,每人家有病疟者,则借去挂门户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识,鬼亦不识也。

    关中地区没有螃蟹,元丰年间,我在陕西,听说秦州有人得到一只千螃蟹,当地人害怕它那样子,以为是怪物,每当哪个家中有人害疟疾,就借去挂在门上,往往就好了。不但人不能辨识,鬼也不能辨识。

    丞相陈秀公治第于润州,极为闳壮,池馆绵亘数百步。宅成,公已疾甚,唯肩舆一登西楼而已。人谓之“三不得”:居不得,修不得,卖不得。

    丞相陈秀公在润州建造住宅,非常宏伟壮观,池塘房屋接连长达几百步。住宅落成,陈秀公已病得很重,只好坐轿子登一次西楼罢了。人们称为“三不得”“住不得,修不得,卖不得。

    福建剧贼廖恩,聚徒千余人,剽掠市邑,杀害将吏,江、浙为之骚然。后经赦宥,乃率其徒首降,朝廷补恩右班殿直,赴三班院候差遣。时坐恩黜,免者数十人,一时在铨班叙录,其脚色皆理私罪或公罪,独恩脚色称出身以来并无公私过犯。

    福建大盗廖恩,聚集一千多人,抢夺城镇,杀害官员,江、浙一带因而不平静。后来经过朝廷赦免宽恕,才带领他的那些人投降,朝廷将廖恩补为右班殿直,到三班院等候派遣。当时因廖恩的事受牵连而免职降级,被赦免的几十个人,一时之间都在依次排列任用,他们的履历都要区分私罪还是公罪,只有廖恩的履历表说从来就没有公私罪过。

    曹翰围江州三年,城将陷,太宗嘉其尽节于所事,遣使喻翰,城下日,拒命之人尽赦之。使人至独木渡,大风数日不可济,及风定而济,则翰已屠江州无遗类,适一日矣。唐吏部尚书张嘉福奉使河北,逆韦之乱,有敕处斩。寻遣使人赦之,使人马上昏睡,迟行一驿,比至已斩讫。与此相类,得非有命欤?

    曹翰围攻江州3 年,快要攻陷江州时,太宗嘉许那些人对所事奉的尽了气节,派人告诉曹翰,江州攻克的时候,对那些抗拒的人全部赦免。使者到了独木渡,刮了几天大风不能渡河,等到风停以后再过河,那曹翰已把江州人杀得一个不剩了,不过一天的工夫。唐代吏部尚书张嘉福奉派到河北,对逆韦的叛乱,有诏令处死。不久,朝廷又派人赦免他们,使者在马上昏睡,晚走了一个驿站,等他到达时已杀完了。与这个相类似,莫非生死有命吗?

    庆历中,河北大水,仁宗忧形于色。有走马承受公事使臣到阙,即时召对,问河北水灾何如?使臣对曰:“怀山襄陵。”又问百姓如何?对曰:“如丧考妣。”上默然。既退,即诏阁门:“今后武臣上殿奏事,并须直说,不得过为文饰。”至今阁门有此条,遇有合奏事人,即预先告示。

    庆历年间,河北涨大水,仁宗为之忧虑,形之于色。这时,恰好有走马承受公事使臣到京城,立刻将其宣诏进殿,询问河北水灾情形怎样,使臣回答说:“怀山襄陵。”仁宗又询问百姓情形怎样,使臣回答:“如同爹娘去世一样悲痛。”仁宗听后默然,退朝之后,就对閤门使说:“今后武臣上殿奏事,必须直说事情,不能过于雕饰。”到现在閤门司订下这一条文,凡碰到有奏事的人,就预先告知。

    予奉使按边,始为木图写其山川道路。其初遍履山川,旋以面糊木屑写其形势于木案上。未几寒冻,木屑不可为,又熔蜡为之。皆欲其轻、易赍故也。至官所,则以木刻上之。上召辅臣同观,乃诏边州皆为木图,藏于内府。

    我奉命出使巡视边防地区,才开始做木图用来表示当地山川道路的形势。最初,普遍察看各地山脉、河流,随后就用面糊和术屑在木板上模制出它们的形势来。不久天气冷了,面糊冻结,木屑不能用了,就改用熔蜡来制作。这都是为了使制出的地图模型重量轻而便于携带。回到官所以后,就雕刻成木图献给皇帝。皇帝召集辅佐大臣一起观看,并下令边防各州都把地理形势刻成木图,送存皇宫内库收藏。

    蜀中剧贼李顺陷剑南、两川,关右震动,朝廷以为忧。后王师破贼,枭李顺,收复两川,书功行赏,了无间言。至景祐中,有人告李顺尚在广州,巡检使臣陈文琏捕得之,乃真李顺也,年已七十余。推验明白,囚赴阙,覆按皆实。朝廷以平蜀将士功赏已行,不欲暴其事,但斩顺,赏文琏二官,仍阁门祗候。文琏,泉州人。康定中,老归泉州,予尚识之。文琏家有《季顺案款》,本末甚详。顺本味江王小博之妻弟,始王小博反于蜀中,不能抚其徒众,乃共推顺为主。顺初起,悉召乡里富人大姓,令具其家所有财粟,据其生齿足用之外,一切调发,大赈贫乏,录用材能,存抚良善,号令严明,所至一无所犯。时两蜀大饥,旬日之间,归之者数万人。所向州县,开门延纳,传檄所至,无复完垒。及败,人尚怀之,故顺得脱去,三十余年,乃始就戮。

    蜀中“大盗”李顺,攻下了剑南、两川,关右一带大为震惊,朝廷忧虑惶恐。后来朝廷的军队把这次农民起义镇压了下去,把李顺砍头示众,收复两川,给将士记载功劳给予奖赏,当时人们毫无异议。到景祐年间,有人向朝廷告密说李顺还活着住在广州。巡检使陈文琏将他逮捕,确确实实是李顺,已经70 多岁。验明身份后,将李顺囚押到京城,再次查核,证明属实。朝廷因为已对平定蜀乱的将士记功行赏,不想张扬这件事,便将真李顺斩首,给陈文琏进了二级官职,并仍担任阁门祗候。陈文琏,是福建泉州人,康定年间他告老还乡,我还认识他。陈文琏家有有关李顺起义的案件资料,对事件的经过从开头到结尾都记载很详细。李顺原是四川味江王小波的妻弟。起初,王小波在四川造反,不能很好地率领起事的部众,于是大家就共同推举李顺为头领。李顺初起事时,把乡里富人大姓统统召集起来,要他们报出家中所有的财物和粮食,除按人口留够吃用的以外,其余的统统加以证调,广泛地救济贫民。任用有才能的人,保护好人,号令严明,所到的地方对老百姓秋毫不犯。当时,两蜀

    闹饥荒,十多天之内,归顺他们的有几万人。义军所到的州县,都开门迎接;起义军的檄文传到哪里,哪里就被攻破。后来李顺起义失败,人们还怀念他,所以他得以逃脱30 多年才被杀。

    交趾乃汉、唐交州故地,五代离乱,吴文昌始据安南,稍侵交、广之地。其后文昌为丁琏所杀,复有其地。国朝开宝六年,琏初归附,授静海军节度使。八年,封交趾郡王。景德元年,土人黎威杀琏自立。三年,威死,安南大乱,久无酉长。其后国人共立闽人李公蕴为主。天圣七年,公蕴死,子德政立。嘉祐六年,德政死,子日尊立。自公蕴据安南,始为边患,屡将兵入寇。至日尊,乃僭称“法天应运崇仁至道庆成龙祥英武睿文尊德圣神皇帝”,尊公蕴为“太祖神武皇帝”,国号大越。熙宁元年,伪改元宝象。次年,又改神武。日尊死,子乾德立,以宦人李尚吉与其母黎氏号“燕鸾”太妃,同主国事。熙宁八年,举兵陷邕、钦、廉三州。九年,遣宣徽使郭仲通,天章阁待制赵公才讨之,拔广源州,擒酋领刘纪,焚甲峒,破机郎、决里,至富良江。尚吉遣王子洪真率众来拒,大败之,斩洪真,众歼于江上,乾德乃降,是时乾德方十岁,事皆制于尚吉,广源州者,本邕州羁縻,天圣七年,首领侬存福归附,补存福邕州卫职。转运使章频罢遣之,不受其地,存福乃与其子智高东掠笼州,有之七源。存福因其乱,杀其兄,率士人刘川以七源州归存福。庆历八年,智高自领广源州,渐吞灭右江田州一路蛮峒。皇祐元年,邕州人殿中丞昌协奏乞招收智高,不报,广源州孤立无所归,交趾觇其隙,袭取存福以归,智高据州不肯下,反欲图交趾,不克,为交人所攻,智高出奔右江文村,具金函表投邕州,乞归朝廷,邕州陈拱拒不纳。明年,智高与其匹卢豹、黎貌、黄仲卿、廖通等拔横山寨入寇,陷邕州,入二广。及智高败走,卢豹等收其余众归刘纪,下广河。至熙宁二年,豹等归顺。未几,复判从纪。至大军南征,郭帅遣别将燕达下广源,乃始得纪,以广源为顺州。甲峒者,交趾大聚落,主者甲承贵,娶李公蕴之女,改姓甲氏。承贵之子绍泰,又娶德政之女。其子景隆,娶日尊之女。世为婚姻,最为边患。自天圣五年,承贵破太平寨,杀寨主李绪。嘉祐五年,绍泰又杀永平寨主李德用,屡侵边境。至熙宁大举,乃讨平之,收隶机郎县。

    交趾国是汉、唐时代的交州故地,五代时分裂动乱。吴昌刚占据安南,稍后就入侵交、广等地区。后来吴文昌被丁琏杀掉,又据有了交趾。北宋开宝六年,丁琏归附北宋,被授予静海军节度使。开宝八年,被册封为交趾郡王。景德元年,当地人黎威把丁琏杀了自立为王。景德三年,黎威死,安南大乱,很久都没有推选出酉长。其后交耻国民众共同推选福建人李公蕴为王。天圣七年,李公蕴去世,他的儿子德政继位。嘉祐六年,李德政去世,他的儿子日继接位。自从李公蕴占据安南,交趾国就开始成为南疆的边患,曾多次派兵入侵。到日尊主持安南时,便擅自称为“法天应运崇仁至道庆成龙祥英武睿文尊德圣神皇帝”。将李公蕴尊称为“太祖神武皇帝”,国号为“大越。”熙宁元年,又把年号改为“宝象”。第二年,又改为“神武”。日尊死后,他的儿子乾德继位,用宦宫李尚吉和他的母亲黎氏号为“燕鸾”太妃的共同主持国政。熙宁八年,发兵攻打下北宋的邕州、钦州和谦州。熙宁九年,朝廷派遣宣徽使郭仲通、天章阁待制赵公才征讨交趾国,攻取广源州后,活捉首领刘纪,捣焚甲峒,破机郎、决里,直达富良江。尚吉派遣王子洪真率众兵抗拒,被宋军大败,洪真被斩,他的部将都被消灭在富良江上。乾德便投降宋朝。那时乾德才10 岁,国事都是由尚吉决定。广源州,原来是属邕州羁管。天圣七年,它的首领依存福归附朝廷,朝廷让依存福补邕州卫这一职位。但转运使章频罢遣了存福,不接受他的地区,存福就与他的儿子智高向东攻掠笼州并占据了它。七源存福因为内乱,杀掉兄长,率领当地人刘川以七源州归附依存福。庆历八年,依智高自掌广源州,逐渐吞并消灭右江、田州一带的蛮族。皇祐元年,邕州人殿中丞昌协上奏皇上请求招抚侬智高,奏表没有被接受,因而广源州孤立无所归依,交趾国看到这个机会,乘机袭取存福,想让它归附,智高占据州城不肯降,反而想要图谋交趾,没有成功,被交趾国人攻打,智高弃城出逃到右江文村,准备了金函奏表投递到邕州,乞求归依朝廷,但邕州陈拱拒不接纳。第二年,智高与他的同党卢豹、黎貌、黄仲卿、廖通等人入侵攻下横山寨,并陷邕州,入两广,等到智高败走,卢豹等人收拾残部归依刘纪,攻下广河。到熙宁二年,卢豹等人归依朝廷,不久,又反叛归依刘纪。直到朝廷大军南征,郭逵派遣别将燕达攻陷广源,才抓获刘纪,以广源为顺州。甲峒是交趾的一个大部落,甲承贵是首领,将李公蕴的女儿娶为妻,改姓甲氏。甲承贵的儿子绍泰,又娶德政的女儿为妻。他的儿子景隆,娶的是日尊的女儿。甲峒与交趾世代结为婚姻,是边疆最大的忧患。自从天圣五年,甲承贵攻破太平寨,把寨主李绪杀死。嘉祐五年,绍泰又把永平寨;寨主李德用杀死,多次入侵边境。到熙宁年间,朝廷大举进兵,才将他讨伐平定,收属隶从于机郎县。

    太祖朝,常戒禁兵之衣,长不得过膝,买鱼肉及酒入营门者皆有罪。又制更戍之法,欲其习山川劳苦,远妻孥怀土之恋,兼外戍之日多,在营中之日少,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又京师卫兵请粮者,营在城东者,即令赴城西仓,在城西者,令赴城东仓,仍不许佣僦车脚,皆须自负,尝亲登右掖门观之。盖使之劳力,制其骄惰。故士卒衣食无外慕,安辛苦而易使。

    宋太祖当政的时候,曾经禁令禁兵的衣不能长过膝,将鱼肉和酒买入营门的人都有罪。又制定了轮流守卫边防的制度,使禁兵习惯于爬山涉水的劳苦,减少对妻子儿女和家乡的依恋。在外面卫戍的日子多,在军营里的日子少。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另外京师卫兵领取粮食,营在城东的,就令到城西仓领取;营在城西的,就令到城东仓领取,还不许租雇车马脚力,必须自己背负,宋太祖曾亲自登右掖门观看禁兵背粮。使他们劳动出力,以抑制骄傲和懒惰的习气。因而士兵仍在生活上不羡慕外面的浮华,安于辛苦而易于指挥。

    青堂羌本吐蕃别族,唐末,蕃将尚恐热作乱,率众归中国,境内离散。国初有胡僧立遵者,乘乱挟其主篯逋之子唃厮啰东据宗哥邈川城。■厮啰人号“瑕萨篯逋”者,胡言“赞普”也。“唃厮”,华言佛也,“啰”,华言男也;自称“佛男”,犹中国之称“天子”也。立遵姓李氏。唃厮啰立,立遵与邈川首领温■、温逋相之,有汉陇西、南安、金城三郡之地,东西二千余里,“宗哥邈川”即所谓“三河间”也。祥符九年,立遵与唃厮啰引众十万寇边,入古渭川,知秦州曹玮攻败之,立遵归乃死。唃厮啰妻李氏,立遵之女也,生二子,曰瞎毡、磨毡角。立遵死,唃厮啰更娶乔氏,生子董毡,取契丹之女为妇。李氏失宠,去为尼;子二亦去其父,瞎毡居河川,磨毡角居邈川,唃厮啰住来居青堂城。赵元昊叛命,以兵遮厮瞎,遂与中国绝。屯田员外郎刘涣献议通唃厮啰,乃使涣出古渭州,循未邦山至河州国门寺,绝河逾廓州,至青堂,见唃厮啰,授以爵命,自此复通。磨毡角死,唃厮啰复取邈川城,收磨毡角妻子质于结罗城。唃厮啰死,子董毡立,朝廷复授以爵命。瞎毡有子木征;“木征”者,华言“头龙”也。以其唃厮啰嫡孙,昆弟行最长,故谓之“头龙”,羌人语倒,谓之“龙头”。瞎毡死,青堂首领瞎药鸡罗及胡僧鹿尊共立之,移居滔山。董毡之甥瞎征伏,羌蕃部李钺星之子也,与木征不协,其舅李笃毡挟瞎征居结河,瞎征数与笃毡及沈千族首领常尹丹波合兵攻木征,木征去居安乡城。有巴欺温者,唃氏族子,先居结罗城,其后稍强,董毡河南之城遂三分:巴欺温、木征居洮河涧,瞎征居结河,董毡独有河北之地。熙宁五年秋,王子醇引兵始出路骨山,拔香子城,平河州,又出马蔺州,擒木征母弟结吴叱,破洮州,木征之弟已毡角降,尽得河南熙、河、洮、岷、叠、宕六州之地,自临江寨至安乡城东西一千余里,降蕃户三十余万帐。明年,瞎木征降,置熙河路。

    青堂羌族原是吐蕃中的另一族,唐末,蕃将尚恐热作乱,率领部众归顺中国,于是吐蕃境内离散。国初有一个胡僧叫立遵的,乘乱挟持其主唃逋的儿子唃厮啰东占据宗哥邈川城。唃厮啰人号称“瑕萨篯逋”的,用胡人语言就是“赞普”的意思。“唃厮”用汉语讲就是“佛”的意思,“啰”汉语讲“男”的意思;自称为“佛男”,如同中国称“天子”。立遵姓李氏。唃厮啰立,立遵和邈川首领温■、温逋辅佐他,据有汉陇西、南安、金城三郡之地,东西约二千多里。“宗哥邈川”就是所谓“三河间”。祥符九年,立遵和唃厮啰率众兵十万冠边,侵入古渭州,秦州知州曹玮将他们攻取,立遵回去就死了。厮妻李氏,是立遵的女儿,生有二个儿子,一个叫瞎毡,另一个叫磨毡角。立遵死后,唃厮啰又娶乔氏,生子名叫董毡,娶契丹之女为妻。李氏失宠,离去为尼姑;二个儿子全离开父亲,瞎毡居住在河州,磨毡角居住在邈川,唃厮啰住在来居青堂城。赵元昊叛命,以兵遮厮,于是与中国绝。屯田员外郎刘涣献计建议与唃厮啰通。于是派遣刘涣出古渭州,沿着未邦山到河州国门寺,渡河逾廓州,到青堂,见到唃厮啰,授以爵命,从此又相通。磨毡角死,唃厮啰又夺取邈川城,收磨毡角的妻子质于结罗城。唃厮啰死后,其子董毡继位,朝廷又授以爵命。瞎毡有子木征;“木征”用汉语讲是“头龙”的意思。瞎毡死,青堂首领瞎鸡罗和胡僧鹿尊共立之,移居滔山。董毡的外甥瞎征伏,是羌蕃部李钺的儿子,与木征不协,他的舅舅李笃毡挟持瞎居于结河,瞎征多次与笃毡及沈千族首领常尹丹波联合攻打木征,木征离开结河居安乡城。有个叫巴欺温的,是唃氏族子,先居住在结罗城,其后稍强,董毡河南之城于是被分为三:巴欺温,木征居洮河涧,瞎征居结河,董毡独占河北之地。熙宁五年秋,王子醇引兵始出路骨山,攻下香子城,平定河州,又出马蔺州,活捉木征母弟结吴叱,破洮州,木征的弟弟已毡角投降,完全夺得了河南熙、河、洮、岷、叠、宕六州之地,从临江寨到安乡城东西一千多里,投降的蕃户有30 余万帐。第二年,瞎木征投降,置熙河路。

    范文正常言: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近己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

    范仲淹常说:“史书上说诸葛亮能破格任用不合传统标准的人或与自己疏远、有不同意见的人。用人的人,没有不想罗致天下贤才而尽用之的,但是常不自觉地用了那些迎合自己好恶的人。能够任用不合传统标准的人或与自己疏远、有不同意见的人,才能成就大事业。

    元丰中,夏戎之母梁氏遣将引兵卒至保安军顺宁寨,围之数重。时寨兵至少,人心危惧。有倡姥李氏,得梁氏阴事甚详,乃掀衣登陴,抗声骂之,尽发其私,虏人皆掩耳,并力射之莫能中,李氏言愈丑,虏人度李终不可得,恐且得罪,遂托以他事,中夜解去。鸡鸣狗盗皆有所用,信有之。

    元丰年间,夏戎的母亲梁氏派遣将领带兵到保军顺宁寨,将寨子围上几重。时寨内兵士极少,人心危惧。有一老娼妇李氏,知道一一一梁氏的私事十分详细,于是掀衣登上女墙,抗声骂梁氏,将梁氏的隐私全部揭发出来,虏人都掩耳,并用箭射李氏,但没有能射中,李氏的话更加难听,虏人估计不能射得李氏,恐且得罪,于是旗以他事,半夜引兵解围离去。鸡鸣狗盗之徒都有其用处,确实有这样的事。

    宋宣献博学,喜藏异书,皆手自校雠。常谓:“校书如扫尘,一面扫,一面生。故有一书每三四校,犹有脱谬。”

    宋宣献公学识广博,喜欢收藏奇书,所收藏的书都经过他亲自校勘。他常说:“校书如同打扫灰尘,一面扫,一面又生。因此每每有一种书校了三、四次,还有脱落谬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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