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询咨四岳”以後,郑氏以为皆“格於文祖”时所敕命。《纲目前编》因之,悉载之於舜即位时,而以舜之三载为“考绩”之年,九载为“熙绩”之岁。余按:舜之摄政二十有八载矣,自弃以下八人,为知其材邪?为不知其材邪?知其材邪,何以二十八载而不用?不知其材邪,何以一日而尽用之?如云咨於众而知之,则何以二十八载之久而不一咨,独於此一日偏咨之也?向之为此官者,为称职邪?为不称职邪?称职邪,不应一日而尽易之。不称职邪,不应二十八载而不易。即云向无其官而今设之,亦不应二十八载之久而无一设,忽於此一日而偏设之也。由是言之,舜之咨,众之举,皆非朝夕之故;盖以渐而知之,遂以渐而用之,而记事者连类而记之耳,不得以为一日之所命也。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孔子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孔子曰:“教之”。圣人立政自有先後次第。况巢窟者切肤之急祸,教养者治民之大纲,皆非可以须臾缓者;工虞之事固已末矣。至於礼乐乃盛治之成功,非厚生正德之後未易言也,安得一日而同亮天工,三载而咸奏厥绩哉!帝之命禹昌言也,禹以“决川距海”、“民乃粒”告之帝,则是此时水土固已平,树艺固已成矣;而帝方谆谆焉以“山龙黼黻”、“六律五声”与“庶顽谗说”为尤,则是此时礼乐犹未兴,讠殄犹未绌也。然则禹、稷功成之日,伯夷、夔、龙始各任职耳。若与六官者同命而考,何至此时尚廑帝忧乎!曰:然则舜有“咨二十二人”之言,何也?曰:古人之文简质,贵得圣人之意耳:其事皆当日之事,其言不必皆当日之言也。而“典”之为体,综其始终本末言之,又与《春秋》之编年纪事者不同。即如“畴若予工”、“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者,岂果临朝一问而已乎!佥曰“垂哉”、“益哉”者,岂果同朝一应而已乎!帝曰:“汝共工”、“汝作朕虞”者,岂果漫不加察,付以重任而已乎!如此,则不惟舜能之,人人皆能之矣。《书》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记》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然则舜之访盖不知几何,而众多称垂、益平日之才略者,舜乃询以言,试以功,待其有效而後授以此官;而《书》之所云特其梗概耳。故曰:其事皆当日之事,其言不必皆当日之言也。不宁惟是,韩子《平淮西碑》云:“曰‘光颜,汝为陈许帅,’曰‘重胤,汝故有河阳怀,今益以汝’,曰‘度,维汝予同,汝遂相予’”者,岂果一日之事,当日之言乎哉!夫《尧典》之文亦若是而已矣!呜乎,圣主贤臣之心与其经纶设施之次第,其晦於拘牵文义之儒者岂可胜道哉!故识其说如此。
“苗顽弗即工”。(《书益稷》)
“皋陶方厥叙;方施象刑惟明。”(同上)
“分北三苗。”(《书尧典》)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论语泰伯篇》)
【附论】“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论语卫灵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