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引苏洵文辨契母吞卵之说

类别:子部 作者:清·崔述 书名:考信录

    《史记殷本纪》云:“殷契母曰简狄,行浴,见玄鸟堕其卵,取吞之,因孕生契。”其说盖因《商颂玄鸟》之诗而附会者。郑氏康成遂采之以笺《诗》,由是世多信之。余按:《毛诗传》云:“春分玄鸟降,简狄祈於郊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欧阳永叔云:“秦、汉之间,学者喜为异说;郑学博而不知统,又特喜谶纬诸书,故於怪说尤笃信。由是言之,义当从毛。”而明允苏氏辨尤详,今载其文於左。说并详《周後稷篇》中。

    【苏明允《喾妃论》】“商、周有天下七八百年,是其享天之禄,以能久其社稷;而其祖宗何如此之不祥也?使圣人而有异於众庶也,吾以为天地必将储阴阳之和,积元气之英以生之,又焉用此二不祥之物哉?燕堕卵於前,取而吞之,简狄其丧心乎?巨人之迹,隐然在地,走而避之且不暇,忻然践之,何姜原之不自爱也?又谓行浴出野而遇之,是以简狄、姜原为淫无法度之甚者,帝喾之妃,稷、契之母,不如是也!虽然,史迁之意必以《诗》有‘天命鸟,降而生商’,‘厥初生民,时惟姜原。生民如何,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惟後稷’而言之。吁,此又迁求《诗》之过也!毛公之传《诗》也,以‘鸟降’为祀郊之候,‘履帝武’为从高辛之行。及郑之《笺》而後有吞践之事。当毛之时,未始有迁史也。迁之说出於疑《诗》,而郑之说又出於信迁矣。故天下皆曰圣人非人,人不可及也。甚矣迁之以不祥诬圣人也!或曰:然则稷何以弃?曰:稷之生也‘无无害’,或者姜原疑而弃之乎?郑庄公寤生,惊姜氏,姜氏恶之,事固有然者也。吾非恶夫异也,恶夫迁之以不祥诬圣人也!弃之而牛羊避,迁之而飞鸟覆,吾岂恶之哉!”

    按:说《诗》者当求其意,不得泥其文。若以“玄鸟降”为吞卵,则“维岳降神”亦将谓之吞石;以“履帝武”为践迹,则“绳其祖武”亦将为束缚其迹乎!苏氏之论得之矣。故今不载吞卵之事。惟以稷、契之母为喾妃,则亦沿《史记》之误。说已详前《唐尧篇》中。

    “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诗商颂》)

    【备览】“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史记殷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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