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云:“孔子既没,弟子思慕;有若状似孔子,弟子相与共立为师。他日问曰:‘昔夫子当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问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诗》不云乎:‘月离於毕,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毕乎?他日月宿毕,竞不雨。敢问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余按:诸弟子所以尊孔子者,以其道大德崇,非以其能知雨不雨也;所以事有若者,以其言行学问几於圣人,非以其能知雨不雨为似圣人也;乌有因其不知雨不雨遂黜有若者哉!《论语》记孔子言行多矣,皆平实切於日用,无多言亿中之事。果以能知晴雨之故圣孔子,则《论语》中亦当载其一言一事,何以竟杳然也?或问之说,子曰:“不知也。”苟以有所不知而薄之,则孔子当先薄於诸弟子矣。师之道非苟然而已,其尊与君父等,故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从师者不可不慎之於始也。必审知其可师而後师之,既已师之则当终身勿替,安有因一事之未知,一言之未合而遂黜之者!此在世俗之士少知义理者犹不肯为,而谓孔子弟子反为之乎!孟子曰:“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但言其似圣人,未尝言其似孔子也;但言游、夏之徒欲师有若,未尝言有若公然自居於师也。孟子曰:“有若智足以知圣人。”又述有子言云:“自生民以来未有盛於孔子也。”有子既知孔子为生民所未有,则其断断不敢使游、夏以事孔子者事已,明矣。游、夏此举固不得为无过,然其心尚可原;若有子公然不自量竟自拟於孔子,岂尚足以为有若哉!然则当日之事,盖三子欲师有若而有若不肯居,是以中辍;好事者因之,遂附会为此言耳。大抵七十子之门人各好自尊其师而诋讠其他人,故此等语多不可信。故不载。
按:游、夏以有子似圣人,则其言行必有过人者。而《论语》称为有子,朱子以为多曾子、有子门人所记,理或然也。然践履笃实,成就後学,或尚非曾子之比。故次之於子路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