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经传祀通考 △赵匡加“始”与“祖”而续“帝”於“所自出”之谬

类别:子部 作者:清·崔述 书名:考信录

    《记》云:“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未尝言其始祖所自出而以始祖配之,亦未尝言所自出之为帝也。“始”也者,最初之名也。“始祖”也者,即所谓祖之所自出者也。始祖以前岂遂无人,而莫知其为谁,故即以此祖为始祖而奉之於太庙;若复别有所自出之人,则此祖不得谓之始祖矣。赵氏乃加“始”於“祖”之上而续“帝”於“所自出”之下,以诬《小记》、《大传》。既谓之始祖矣,复安得别有所自出之帝乎哉!王者继天立极,报本追远,虽天地犹将父母之,乃於己之真始祖则祧之而不使入庙,而但取第二代之祖强名之曰始祖而纳之於太庙,百世不祧,而真始祖仅於数年之内一借享於第二代祖之庙而止,是岂仁人孝子之所忍乎!然则稷之前果更有一喾,则周之始祖乃喾非稷矣。曰:“诸侯不敢祖天子也。”曰:诸侯不敢祖天子者,谓始祖之世见为天子而己见为诸侯,故不敢以卑亵尊,以旁支乱正统也。若世已失天下数千馀年,其後嗣或灭或绝,不能自振,而己身为天子,岂得止祭及其分封之祖,而分封之祖之父曾有大功於世以启佑後人者遂甘绝其血食而不问呼!且是乃天子不敢祖天子,非诸侯不敢祖天子也。是故,商之世,纣也,武庚也;微仲以下当祖微子。然至武庚亡而宋封,则必祖契而不仅祖微子矣。晋之世适,文侯也,昭侯也;武公以下当祖桓叔。然至翼灭而曲沃命,则必祖唐叔而不仅祖桓叔矣。由是言之,喾果为稷之父,则周必以喾为始祖;周但以稷为始祖,则喾必非稷之父矣。若之何其以喾为稷之所自出也!盖上古之时人情朴鲁,典册不多,自稷以前皆已无考,是以即以稷为始祖;岂容於始祖之前而复别求所自出哉!且礼以卑就尊,未闻有以尊就卑者。群庙之主皆太祖子孙也,故得以升而合食焉。毁庙之主则不合食於未毁之群庙矣,太祖之父岂得反就其子而合食耶,凡祭必有主。太祖之父之主,平日藏於何所?苟且而藏之他室。则不可。若亦为之立庙,则何不就其庙而祭之?庙於彼而祭於此,不亦远於礼乎!王氏之学去郑本远,而专与郑为难。以魏、晋俗重门阀,而肃父为魏三公,女为晋太后,由此与郑齐名。然晋以降,若杜预之《左传解》,范甯之《梁注》,孔颖达之《礼记疏》,皆仍用旧说,不从王义也。自赵氏欲借之以攻《左传》,始据王说以为难端。逮朱子采其言以入《集注》,遂为不刊之典,而《传记》先儒之说始无复有过而问焉者矣。相沿既久,人且不知其出於肃,况复能溯流穷源而知其误,并知其所由以误乎!此其悖於经传者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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