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为学,所大患者在于包裹心深、担当力弱。若夫此学之脉路,本来易简,有志者一言可以立决,正不必以为患也。
昔吾阳明先师讲学山中,时,一人资性警敏,与之语,易于领略,因其请引以入见。先师漫然视之,屡问而不答,吾惑焉。一人平时作事过当,不顾人非毁,见恶于乡党,因其悔请,亦引以入见。先师与之语竟日,忘倦,若有意于斯人者。吾惑焉。间以请问,先师曰:“某也资虽警捷,世情机心不肯放舍,使不闻学,犹有败露悔改之时,若又使之有闻,见解愈多,趋避愈巧,覆藏愈密。一切圆融智虑,适足增其包藏而益其机变,为恶将不可复悛矣。某也作事能不顾人非毁,原是有力量之人,特其狂心偶炽,一时销歇不下,所患不能悔耳。今既知悔而来,得其转头移此力量为善,何事不办?予所以与其进也。”后二人皆如所料,乃知先师教法,如秦越人视疾,洞见五脏,真神医也。
不肖千里远来,求助于四方,承诸君不鄙,相会数日。中间豪杰之士能不包裹、能担当世界者不敢谓尽无人,试平心各各自反,如前之说,亦或有一二似之否乎?不可不深以为戒也。
予之为此言,心亦良苦。追忆曩时相会时,复八九年矣,今所进益复何如?若不及时发愤以图远业,窃恐后之视今犹夫昔也。若夫此学之易简,本心之灵不容自昧,一念自反,未有不自得者。惟诸君立真志、修实行,本诸一念之微,各安分限,以渐而入,譬之源泉之赴海,终有到时。在诸君勉之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