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观礼经,圣人之教:箕帚匕箸,咳唾唯诺,执烛沃盥,皆有节文,亦为至矣。但既残缺,非复全书;其有所不载,及世事变改者,学达君子,自为节度,相承行之,故世号士大夫风操。而家门颇有不同,所见互称长短;然其阡陌,亦自可知。昔在江南,目能视而见之,耳能听而闻之;蓬生麻中,不劳翰墨。汝曹生于戎马之闲,视听之所不晓,故聊记录,以传示子孙。
赵曦明曰:「礼记曲礼上:『凡为长者粪之礼,必加帚于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尘不及长者;以箕自乡而扱之。』」
赵曦明曰:「礼记曲礼上:『饭黍毋以箸。』」
赵曦明曰:「礼记内则:『在父母舅姑之所,不敢哕噫、嚏咳、欠伸、跛倚、睇视,不敢唾洟。』」
赵曦明曰:「礼记曲礼上:『抠衣趋隅,必慎唯诺;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案:郑玄注:「慎唯诺者,不先举,见问乃应。」
赵曦明曰:「礼记少仪:『执烛,不让不辞不歌。』」卢文弨曰:「管子弟子职:『昏,将举火,执烛隅坐,错总之法:横于坐所,栉之远近,乃承厥火,居句如矩,蒸间容蒸,然者处下,捧碗以为绪,右手执烛,左手正栉,有堕代烛。』案:栉亦作堲,谓烛烬;绪亦烛之烬也。堕,倦也,倦则易一人代之。」
赵曦明曰:「礼记内则:『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问所欲而敬进之。』」
「节文」,各本皆作「节度」,涉下文而误,今从宋本。礼记坊记曰:「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史记礼书:「事有宜适,礼有节文。」此颜氏所本。
风操,谓风度节操。晋书裴秀传:「少好学,有风操。」又王劭传:「美姿容,有风操。」
后汉书皇甫规传:「刘佑、冯绲、赵典、尹勋,正直多怨,流放家门。」南史萧引传:「引曰:『吾家再世为始兴郡,遗爱在人,政可南行,以存家门耳。』」家门,犹今言家庭。
阡陌,即途径义。汉书叙例:「澄荡愆违,审定阡陌。」法书要录十王羲之帖云:「前试论意,久欲呈,多疾,愦愦,遂忘,致今送;愿因暇日,可垂试省。大期贤达兴废之道,不审谓粗得阡陌否?」艺文类聚二引李颙雷赋:「来无辙迹,去无阡陌。」宋书王微传,微以书告弟僧谦灵曰:「书此数纸,无复词理,略道阡陌,万不写一。」广弘明集十六范泰与谢侍中书:「见炽公阡陌如卿;问栖僧于山,诚是美事。」宋书郑鲜之传载滕羡仕宦议云:「举其阡陌,皆可略言矣。」南齐书张融传载融门律自序:「政以属辞多出,比事不羁,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以「阡陌」与「途路」对文,其义可知。
赵曦明曰:「荀子劝学篇:『蓬生麻中,不扶而直。』亦见大戴礼记。」器案:大戴礼记见曾子制言上,又见说苑谈丛篇及论衡程材、率性二篇。
翰墨,谓笔墨。文选杨子云长杨赋序:「上长杨赋,聊因笔墨之成文章,故藉翰林以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讽。」
注:「韦昭曰:『翰,笔也。』梁简文帝昭明太子集序:「
下国远征,殷勤于翰墨。」器案:此两句文义不贯,疑当作「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不劳翰墨」,今本脱二句八字,义不可通。大戴礼曾子制言上:「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与之皆黑。」是其证。抑或「翰墨」是「绳墨」之误,言蓬生麻中,不劳绳墨而自直,即不扶自直之意也。
「录」字宋本无,各本俱有,今据补。
礼曰:「见似目瞿,闻名心瞿。」有所感触,恻怆心眼;若在从容平常之地,幸须申其情耳。必不可避,亦当忍之;犹如伯叔兄弟,酷类先人,可得终身肠断,与之绝耶?又:「临文不讳,庙中不讳,君所无私讳。」益知闻名,须有消息,不必期于颠沛而走也。梁世谢举,甚有声誉,闻讳必哭,为世所讥。又有臧逢世,臧严之子也,笃学修行,不坠门风;孝元经牧江州,遣往建昌督事,郡县民庶,竞修笺书,朝夕辐辏,几案盈积,书有称「严寒」者,必对之流涕,不省取记,多废公事,物情怨骇,竟以不办而还。此并过事也。
颜本注:「瞿,音惧,惊也。出杂记。」赵曦明注亦引礼记杂记,并引郑玄注曰:「似谓容貌似其父母,名与亲同。」
「耳」,宋本作「尔」。器案:世说新语任诞篇:「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马,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后,已小醉,往看桓。桓为设酒,不能冷饮,频语左右,令温酒来。桓乃流涕呜咽,王便欲去。桓以手巾掩泪,因谓王曰:『犯我家讳,何预卿事?』王叹曰:『灵宝故自达。』」桓南郡谓桓玄,玄父温,故以王令左右「温酒」,为犯其家讳,而流涕呜咽也。
文见礼记曲礼上,郑玄注云:「君所无私讳,谓臣言于君前,不辟家讳,尊无二;临文不讳,为其失事正;庙中不讳,为有事于高祖,则不讳曾祖以下,尊无二也,于下则讳上。」
「益知」,各本皆作「盖知」,今从抱经堂校定本校改。
吴梅曰:「消息谓时地。」器案:本书文章篇:「当务从容消息之。」书证篇:「考校是非,特须消息。」是消息为颜氏习用语。寻汉、魏、六朝人消息都作斟酌义用。古钞本玉篇水部消下云:「
野王案:消息犹斟酌也。」类聚五十五杜笃书槴赋:「承尊者之至意,惟高下而消息。」古文苑郦炎遗命书:「消息汝躬,调和汝体。」续汉书百官志注引风俗通:「啬者,省也;夫者,赋也;言消息百姓,均其赋役。」后汉书郑弘传注引谢承后汉书:「消息繇赋,政不烦苛。」晋书华峤传:「帝手诏报曰:『辄自消息,无所为虑。』」陆云与兄平原书:「兄常欲其作诗文,独未作此曹语,若消息小往,愿兄可试作之。」又云:「愿当日消息。」晋书慕容超载记:「超下书议复肉刑:『其令博士已上参考旧事,依吕刑及汉、魏、晋律令,消息增损,议成燕律。』」宋书王弘传:「弘上书言:『役召之应,存乎消息。』」魏书苏绰传:「绰奏行六条诏书曰:『善为政者,必消息时宜,而适烦简之中。』」又崔光传?鸿传:「鸿大考百寮议:『
虽明旨已行,犹宜消息。』」义俱用为斟酌。
吴梅曰:「走谓避匿也。」器案:南史谢超宗传:「道隆武人无识,正触其父名,曰:『旦侍宴至尊,说君有凤毛。』超宗徒跣还内。道隆谓检觅毛,至闇待不得,乃去。」又王慈传:「谢凤子超宗尝候僧虔,仍往东斋诣慈,慈正学书,未即放笔。超宗曰:『卿书何如虔公?』慈曰:『慈书比大人,如鸡之比凤。』超宗狼狈而退。」又王亮传:「时有晋陵令沈巑之,性粗疏,好犯亮讳,亮不堪,遂启代之。巑之怏怏,乃造坐云:『下官以犯讳被代,未知明府讳若为攸字,当作无骹尊傍犬,为犬傍无骹尊?若是有心攸?无心攸?乞告示。』亮不履下床跣而走。巑之抚掌大笑而去。」此之闻讳而徒跣,而狼狈,而跣走,即之推所谓颠沛而走也。
御览五六二引「梁」作「近」。赵曦明曰:「梁书谢举传:『举字言扬,中书令览之弟,幼好学,能清言,与览齐名。』」
类说「哭」作「忌」。案:齐东野语四避讳:「梁谢举闻家讳必哭。」即本此文。
各本俱无「有」字,宋本有,今从之。
卢文弨曰:「案:南史臧焘传?载诸臧,无逢世名。」
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臧严,字彦威,幼有孝性,居父忧,以毁闻。孤贫勤学,行止书卷不离于手。』」抱经堂本脱「也」字,今据各本补。
周书王罴王述传论:「述不陨门风,亦足称也。」
赵曦明曰:「梁书元帝纪:『大同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江州刺史。』」
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九江郡旧曰江州。』『豫章郡统县四。』有建昌县。」
「笺」,从宋本、鲍本;余本及事文类聚后三、天中记二四作「笺」,卢文弨曰:「笺,亦作笺,博物志:『郑康成注毛诗曰笺,毛公尝为北海相,郑是此郡人,故以为敬。』案:文选所载笺,皆与王侯书,盖表之次也。」
卢文弨曰:「辐辏,言如车辐之聚于毂也。老子:『三十辐共一毂。』」
姜宸英湛园札记一:「齐高元荣学尚有文才,长于几案。又薛庆之颇有学业,闲解几案。几案恐是案牍解。」吴承仕?斋读书记曰:「今名官中文件簿籍为案卷,或曰案件,或曰档案,亦有单称为案者,盖文书计帐,皆就几案上作之,后遂以几案为文件之称。此事盖起于南北朝,北史:『高元荣有文才,长于几案。』又:『薛庆之颇有学业,闲解几案。』又:『邢昕号有才藻,兼长几案。自孝昌之后,天下多务,世人竞以吏事取达,文学大衰。』又:『世隆留心几案,遂有了解之名。』凡云几案者,皆指律令程序掾史简牍言之。其实文章学问,亦几案间事也;其时,乃以几案与文学对言,明以几案为吏事之专名,盖已久矣。」
器案:唐刘驾上巳日诗:「物情重此节。」物情,即谓人情。古代谓人为物,国语周语:「女三为粲,今以美物归汝,而何德以堪之。」美物谓美人也。史记周本纪:「纣大说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索隐:「一物,谓?氏之美女也。」南齐书焦度传:「见度身形黑壮,谓师伯曰:『真健物也。』」健物,犹言健儿,刘劭有人物志,即论人之作也。盖单言之曰物,复言之则曰人物也。
近在扬都,有一士人讳审,而与沈氏交结周厚,沈与其书,名而不姓,此非人情也。
「沈与其书」,朱本作「沈氏具书」。
齐东野语四避讳:「如扬都士人名审,沈氏与书,名而不姓,皆谀之者过耳。」即本之推此文。
凡避讳者,皆须得其同训以代换之: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称;厉王名长,琴有修短之目。不闻谓布帛为布皓,呼肾肠为肾修也。梁武小名阿练,子孙皆呼练为绢;乃谓销炼物为销绢物,恐乖其义。或有讳云者,呼纷纭为纷烟;有讳桐者,呼梧桐树为白铁树,便似戏笑耳。
类说、事文类聚后三、合璧事类续三无「换」字。卢文弨曰:「如汉人以『国』代『邦』、以『满』代『盈』、以『常』代『恒』、以『开』代『启』之类是也。近世始以声相近之字代之。」
沈揆曰:「博有五白,齐威公名小白,故改为五皓。一本以『博』为『传』者非。」案:类说、事文类聚、天中记二四即作「传」。赵曦明曰:「宋玉招魂:『成枭而牟呼五白。』王逸注:『五白,博齿也。倍胜为牟。』『博』亦作『簙』。」卢文弨曰:「『齐桓』作『齐威』,此又宋人避讳改也。之推作观我生赋云:『惭四白之调护,厕六友之谈说。』乃以『四皓』为『四白』,此非有所讳,但取新耳。」
赵曦明曰:「汉书淮南厉王传:『名长,高祖少子。』所出未详。」卢文弨曰:「案:今淮南子凡『长』字俱作『修』。」李详曰:「高注淮南子序:『以父讳长,故所著诸「长」字皆曰「修」。』」陈汉章说同。器案:修琴之说,别无所闻。淮南修务篇:「人性各有所修。」疑「琴」为「性」音近之误。寻考工记凫氏:「钟大而短,则其声疾而短闻;钟小而长,则其声舒而远闻。」尔雅释乐作「
徒鼓钟谓之修。」又疑「琴」为「钟」连类而及之误。然不能辄定也。又案:齐东野语四避讳谓:「韩退之辩讳:『桓公名白,博有五皓之称;厉王名长,琴有修短之目。不闻谓布帛为布皓,肾肠为肾修。』」即本之推此文,而以为韩文,盖记忆偶疏耳。
赵曦明曰:「梁书武帝纪:『高祖武皇帝讳衍,字叔达,小字练儿。』」器案:慧琳一切经音义十四大宝积经第八十二卷:「阿练儿,梵语虏质不妙,旧云阿兰,唐云寂静处也。」萧梁多以佛典取名,则阿练之名本于大宝积经也。又案:齐东野语四避讳:「梁武帝小名阿练,子孙皆呼练为白绢。」「绢」上有「白」字。
「销炼」,鲍本作「销练」,不可从;类说作「销炼」,同。
类说、事文类聚「纷烟」作「纷絪」。
宋本「耳」作「尔」。卢文弨曰:「案:赵宋之时,嫌名皆避,有因一字而避至数十字者,此末世之失也。」
周公名子曰禽,孔子名儿曰鲤,止在其身,自可无禁。至若卫侯、魏公子、楚太子,皆名虮虱;长卿名犬子,王修名狗子,上有连及,理未为通,古之所行,今之所笑也。北土多有名儿为驴驹、豚子者,使其自称及兄弟所名,亦何忍哉?前汉有尹翁归,后汉有郑翁归,梁家亦有孔翁归,又有顾翁宠;晋代有许思妣、孟少孤:如此名字,幸当避之。
周公之子鲁公名伯禽,见史记鲁周公世家。
卢文弨曰:「家语本姓解:『十九娶宋之幵官氏,一岁而生伯鱼。鱼之生也,鲁昭公以鲤鱼赐孔子;孔子荣君之赐,故因名曰鲤,而字伯鱼。』」
类说无「卫侯」二字。
赵曦明曰:「史记韩世家:『襄王十二年,太子婴死,公子咎、公子虮虱争为太子,时虮虱质于楚。』案:战国策韩策作『几瑟』,此所云则未详。」郝懿行曰:「『魏』当作『韩』。」亦引史记文为证。器案:淮南子说林篇:「头虱与空木之瑟,名同实异也。」高诱注:「头中虱,空木瑟,其音同,其实则异也。」据此,则古人以瑟虱同音通用,此荀子正名所谓「惑于用名以乱实」者也。
器案:荀子议兵篇言世俗之善用兵者,有燕之缪虮,命名亦同此类,足证春秋、战国时,以虮虱命名者不少矣。
赵曦明曰:「史记司马相如传:『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
李慈铭曰:「案:晋书:『王修,字敬仁,小名荀子,太原晋阳人。』颜氏所称狗子,即其人也。六朝人往往以苟、狗通用,如张敬儿本名苟儿,其弟名猪儿,及敬儿贵后,齐武帝为名,傍加『?』字作『敬』。梁世何敬容自书名,往往大作『苟』小作『?』,大作『父』小作『口』,人嘲之曰:『公家狗既奇大,父亦不小。』是皆以『苟』为『狗』之证。敬本从,音急,说文:『自急敕也。』与从艹之苟迥殊,六朝已不讲字学如此。」李详曰:「世说新语文学篇:『许掾年少时,人以比王苟子。』刘孝标注:『苟子,王修小字。』南朝俗字,有假『苟』为『狗』者,何敬容曾为人所戏『苟子』,即『狗子』。」陈汉章说同。器案:张敬儿,南齐书有传。
林思进先生曰:「如名狗子,则连及父为狗之类。」
类说引「驹」作「狗」。郝懿行曰:「桂未谷缪篆分韵有赵猪、王猪、筐猪等名,又有尹猪子印,又有张狗、左狗等印。」器案:魏书释老志有凉州军户赵苟子。宋俞成萤雪丛说一曰:「今人生子,妄自尊大,多取文武富贵四字为名,不以希颜为名,则以望回为名,不以次韩为名,则以齐愈为名,甚可笑也。古者命名,多自贬损,或曰愚曰鲁,或曰拙曰贱,皆取谦抑之义也。如司马氏幼字犬子,至有慕名野狗,何尝择称呼之美哉?尝观进士同年录,江南人习尚机巧,故其小名多是好字,足见自高之心;江北人大体任真,故其小名,多非佳字,足见自贬之意。」案:尊大与谦抑之说,足补此书所未备。
赵曦明曰:「汉书尹翁归传:『字子兄,平陵人,徙杜陵。』注:『兄读曰况。』」
赵曦明曰:「未详。」
孙志祖读书脞录续编三曰:「案:许柳子永,字思妣,见世说政事篇。」李慈铭、李详、陈汉章、严式诲、刘盼遂说同。
卢文弨曰:「晋书隐逸传:『孟陋,字少孤,武昌人。』」孙志祖说同。李详曰:「世说栖逸篇注:『袁宏孟处士铭:「处士名陋,字少孤。」』」陈汉章说同。严式诲曰:「经典释文叙录:『论语孟整注,十卷。一云孟陋。陋字少孤,江夏人,东晋抚军参军,不就。』」器案:御览五四引晋中兴书:「孟陋,字少孤,少而贞洁,清操绝伦,口不言世事,时或渔弋,虽家人亦不知所之。太宗辅政,以为参军,不起。桓温躬往造焉,或谓温宜引在府,温叹曰:『会稽王不能屈,非敢拟议也。』陋闻之,曰:『亿兆之人,无官者十居其九,岂皆高士哉?我病疾,不堪恭相王之命,非敢为高也。』」又通典引孟陋难孙放事。
今人避讳,更急于古。凡名子者,当为孙地。吾亲识中有讳襄、讳友、讳同、讳清、讳和、讳禹,交疏造次,一座百犯,闻者辛苦,无憀赖焉。
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无「凡」字,今从宋本;事文类聚亦无「凡」字。
亲识,六朝人习用语。陶渊明形赠影诗:「亲识岂相思。」谢惠连顺东西门行:「华堂集亲识。」
宋本、类说、事文类聚无「讳友」二字,今从余本。
「讳同」,宋本、类说、事文类聚作「讳周」。
卢文弨曰:「『交疏』当为『疏交』,故容有不识者。疏如字读。一云交往书疏,则当音所去切。造次,仓猝也。」器案:卢前说是,交疏指相交之疏远者,类说、事文类聚引亦作「交疏」。论语里仁篇:「造次必于是。」
「憀」,程本、胡本作「僇」。卢文弨曰:「广韵:『憀,落萧切。』亦作聊,本或作『僇』,非。」郝懿行曰:「憀,音聊,玉篇云:『赖也。』集韵云:『无憀赖也。』」器案:汪琬尧峰文钞题欧阳公集:「古人为文,未有一无所本者,如韩退之讳辩本颜氏家训。」即指此。
昔司马长卿慕蔺相如,故名相如,顾元叹慕蔡邕,故名雍,而后汉有朱伥字孙卿,许暹字颜回,梁世有庾晏〕、祖孙登,连古人姓为名字,亦鄙事也。
赵曦明曰:「见史记本传。」器案:史记司马相如传:「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蔺相如,史记有传。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长卿慕相如之节。」亦用此事。
沈揆曰:「三国志:『顾雍,字符叹,以其为蔡邕所叹。』一本作『元凯』者,非。」卢文弨曰:「『雍』与『邕』同。」邕,后汉书有传。
「朱伥」,原作「朱张」,今据孙志祖说校改。孙氏读书脞录续编三:「『朱张』当作『朱伥』,伥字孙卿,见后汉书顺帝纪注。」器案:后汉书顺帝纪:「永建元年,长乐少府朱伥为司徒。」注:「朱伥,字孙卿,寿春人也。」又来历传:「大中大夫朱伥。」又丁鸿传:「门下由是益盛,远方至者数千人,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皆至公卿。」又刘恺传:「伥能说经书,而用心褊狭。」又周举传:「后长乐少府朱伥代合为司徒。」风俗通义十反篇:「司徒九江朱伥,以年老为司隶虞诩所奏。」字俱作「伥」,今据改正。
赵曦明曰:「未详。」器案:北齐书恩幸和士开传有士曾参,亦连孔丘弟子姓为名字者。
钱大昕曰:「案:梁书文学传:『庾仲容幼孤,为叔父泳所养。初为安西法曹行参军,泳时已贵显,吏部尚书徐勉拟泳子晏婴为宫僚,泳垂泣曰:「兄子幼孤,人才粗可,愿以晏婴所忝回用之。」』」孙志祖说同。
孙志祖读书脞录续编三曰:「祖孙登,见陈书徐伯阳传。」器案:陈书徐伯阳传:「伯阳与中记室李爽、记室张正见、左户郎贺彻、学士阮卓、黄门郎萧诠、三公郎王由礼、处士马枢、记室祖孙登、比部贺循、长史刘删等为文会之友。」(又见南史徐伯阳传)又侯安都传:「自王琳平后,安都勋庸转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渐用骄矜,数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驭驰骋,或命以诗赋,第其高下,以差次赏赐之:文士则褚介、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刘删、祖孙登,武士则萧摩诃、裴子烈等,并为之宾客,斋内动至千人。」即此人也。之推云梁世,则祖孙登亦由梁入陈者。
「鄙事」,宋本作「鄙才」,今从余本。论语子罕篇:「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此之推所本。器案:南史孝义传上:「蔡昙智乡里号蔡曾子,庐江何伯玙兄弟,乡里号为何展禽。」此则连古人姓名为品题,与此又别。
昔刘文饶不忍骂奴为畜产,今世愚人遂以相戏,或有指名为豚犊者:有识傍观,犹欲掩耳,况当之者乎?
赵曦明曰:「后汉书刘宽传:『宽字文饶,尝坐客,遣苍头市酒,迂久大醉而还;客不堪之,骂曰:「畜产!」宽使人视奴,疑必自杀,曰:「此人也,骂言畜产,故吾惧其死也。」』」李慈铭曰:「案:畜产字本当作『刘盼遂曰:「按:说文解字牛部:『畜,畜牲也。』又部:『畜产疫病也。』又部:『也。』以上三辞,字异而音义同,皆汉人常语也。」
抱朴子行品篇:「冒至危以侥幸,值祸败而不悔者,愚人也。」
「当」,各本作「名」,今从宋本,少仪外传下同。
近在议曹,共平章百官秩禄,有一显贵,当世名臣,意嫌所议过厚。齐朝有一两士族文学之人,谓此贵曰:「今日天下大同,须为百代典式,岂得尚作关中旧意?明公定是陶朱公大儿耳!」彼此欢笑,不以为嫌。
卢文弨曰:「曹,局也。」器案:汉书龚遂传有议曹王生,然续汉书百官志所载诸曹却无之,盖闲曹也。隋书李德林传:「遵彦追奏德林入议曹。」盖亦沿汉官之旧。
卢文弨曰:「平章虽本尚书,后世以为处当众事之称,唐以后遂以系衔。」李详曰:「杜甫诗目有『余与主簿平章郑氏女子』语,朱鹤龄注引太平广记『吾当为儿平章』语,盖至唐犹用之。」陈汉章说同。器案:平章犹言商讨,后汉书蔡邕传:「更选忠清,平章赏罚。」北史李彪传:「平章古今,商略人物。」王梵志诗:「有事须相问,平章莫自专。」义俱同。
各本句末有「乎」,今从宋本。赵曦明曰:「魏都关中,齐承东魏都邺。」刘盼遂曰:「北齐书之推本传:『入周为御史上士。』此云议曹,正指其事;然则关中旧意,即就周末并北齐之时而言,邺都既下,故云天下大同,不得尚作旧意。」器案:刘说非是。此当隋时而言:隋统一天下,结束南北对峙局面,故云「大同」;虽都长安,即为新朝,故云「岂得尚作关中旧意」;之推写定家训时已入隋,故记其事云「近在议曹」也。
器案:汉、魏、六朝人率以「明」字加于称谓之上,以示尊重,如明公、明府、明将军、明使君之等,不一而足。通鉴九四胡三省注曰:「汉、魏以来,率呼宰辅岳牧为明公。」
「耳」,宋本作「尔」,今从诸本。赵曦明曰:「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范蠡去齐居陶,自谓陶朱公。父子耕畜废居,致赀巨万。生少子,及壮,而朱公中男杀人,囚于楚;公遣其少子往视之,装黄金千镒。且遣少子,长男固请行,不听。其母为言,乃遣长子。为书遗所善庄生,曰:「至则进千金,听其所为,慎无与争事。」长男至庄生家,发书进金,如父言。生曰:「可疾去,慎无留,即弟出,勿问所以然。」庄生虽居穷阎,以廉直闻于国,自王以下皆师尊之;及朱公进金,非有意受也,欲成事后复归之。长男不知其意,以为殊无短长也。庄生入见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则害于楚。」王曰:「今为奈何?」生曰:「独以德为可以除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钱之府。楚贵人告长男曰:「王且赦。」长男以为赦,弟固当出,复见庄生,生惊曰:「若不去耶?」曰:「固未也。初为弟事;弟今议自赦,故辞生去。」生知其意欲得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长男即取金持去。生羞为儿子所卖,乃入见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欲以修德报之。今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杀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钱赂王左右,王非恤楚国而赦,以朱公子故也。」王大怒,令杀朱公子。明日下赦令。长男竟持其弟丧归,母及邑人尽哀之。朱公独笑曰:「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弟,是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至如少弟者,生而见我富,岂知财所从来,故轻去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固为其能弃财故也。长者不能,故卒以杀其弟,事之理也,无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
昔侯霸之子孙,称其祖父曰家公;陈思王称其父为家父,母为家母;潘尼称其祖曰家祖:古人之所行,今人之所笑也。今南北风俗,言其祖及二亲,无云家者;田里猥人,方有此言耳。凡与人言,言己世父,以次第称之,不云家者,以尊于父,不敢家也。凡言姑姊妹女子子:已嫁,则以夫氏称之;在室,则以次第称之。言礼成他族,不得云家也。子孙不得称家者,轻略之也。蔡邕书集,呼其姑姊为家姑家姊;班固书集,亦云家孙:今并不行也。
赵曦明曰:「后汉书侯霸传:『霸字君房,河南密人。矜严有威容,笃志好学,官至大司徒。』」卢文弨曰:「王丹传:『丹征为太子少傅。时大司徒侯霸,欲与交友,及丹被征,遣子昱候于道,昱迎拜车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公欲与君结交,何为见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许也。」』案:此『孙』字『祖』字或误衍。」案:赵与?宾退录四引此文,并云:「之推,北齐人,逮今七百年,称家祖者,复纷纷皆是,名家望族,亦所不免。家父之称,俗辈亦多有之,但家公家母之名少耳。山简谓『年三十不为家公所知』,(案见晋书山简传)盖指其父,非祖也。」左暄三余偶笔十:「孔丛子:『子高以为赵平原君,霸世之士,惜其不遇时也。其子子顺以为衰世好事之公子,无霸相之才也。申叔问子顺曰:「子之家公,有道先生,既论之矣;今子易之,是非安在?」』是对子而亦称其父为家公也。」
类说「母为」上有「其」字。宋本及宾退录四、实宾录六引上「为」字并作「曰」。海录碎事七上、事文类聚后二引二「为」字都作「曰」。赵曦明曰:「魏志陈思王植传:『字子建,薨,年四十一。景初中诏撰录所著凡百余篇。』」卢文弨曰:「陈思王集宝刀赋序:『家父魏王,乃命有司造宝刀五枚。』下文称『家王』。又叙愁赋序:『时家二女弟,故汉皇帝聘以为贵人,家母见二弟愁思云云。』又释思赋序:『家弟出养族父郎中伊。』」器案:御览六0八引魏文帝蔡伯喈女赋序:「家公与伯喈,有管、鲍之好。」家公亦指其父操,详后汉书列女董祀妻传。
海录碎事七上、合璧事类前二四无「其」字。赵曦明曰:「晋书潘岳传:『岳从子尼,字正叔。性静退不竞,唯以勤学者述为事。永嘉中,迁太常卿。』今集后人所掇拾者,无家祖语。」器案:晋书潘尼传载乘舆箴云:「而高祖亦序六官。」寻尼祖勖作符节箴,当即在所序六官中,此云「高祖」,当系「家祖」之讹。
「今」,各本作「及」,今从宋本,宾退录、实宾录、事文类聚引都作「今」。
卢文弨曰:「猥人谓鄙人。」器案:治家篇言「猥婿」,猥字义同,谓猥俗也。
「耳」,宋本作「尔」,今从余本。通鉴一一八胡三省注:「魏、晋之间,凡人子者,称其父曰家公,人称之曰尊公。」
世父,谓伯父。仪礼丧服:「世父母。」正义:「伯父言世者,以其继世者也。」尔雅释亲:「父之晜弟,先生为世父。」郭注:「世有为嫡者,嗣世统故也。」
卢文弨曰:「仪礼丧服每言姑姊妹女子子,郑注:『女子子者,女子也,别于男子也。』疏云:『男子女子,各单称子,是对父母生称;今于女子别加一子,故双言二子以别于男一子者。姑对侄,姊妹对兄弟。』」案:事文类聚、合璧事类不重「子」字,非是。
赵曦明曰:「后汉书蔡邕传:『邕字伯喈,所著诗、赋、碑、诔、铭、赞等,凡百四篇,传于世。』」卢文弨曰:「今蔡集未见有此语。」器案:「姑姊」,原作「姑女」,傅本作「姑姊」,今据校正。赵翼陔余丛考三七:「北史:『高道穆为京邑,出遇魏帝姊寿阳公主,不避道,道穆令卒棒破其车。公主泣诉帝。帝他日见道穆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为愧。」』今俗惟子孙不称家,其犹颜氏之遗训欤!」
赵曦明曰:「后汉书班彪传:『子固,字孟坚,所著典引、宾戏、应讥、诗、赋、铭、诔、颂、书、文、记、论、议、六言,在者凡四十一篇。』」卢文弨曰:「今班集亦未见。」案:郭为崃咫闻集称名篇引此下有「戴?称安道则曰家弟矣」句,盖郭氏所窜入,乾隆时人所见家训,不得多于今本。
凡与人言,称彼祖父母、世父母、父母及长姑,皆加尊字,自叔父母已下,则加贤字,尊卑之差也。王羲之书,称彼之母与自称己母同,不云尊字,今所非也。
鲍本「已」作「以」。器案:南史沈昭略传:「王晏常戏昭略曰:『贤叔可谓吴兴仆射。』」即其例证。
赵曦明曰:「晋书王羲之传:『羲之字逸少。辩赡,以骨鲠称;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拜护军,苦求宣城郡,不许,乃以为右军将军会稽内史。』」卢文弨曰:「案:今右军诸帖中,亦不见有此。」
南人冬至岁首,不诣丧家;若不修书,则过节束带以申慰。北人至岁之日,重行吊礼;礼无明文,则吾不取。南人宾至不迎,相见捧手而不揖,送客下席而已;北人迎送并至门,相见则揖,皆古之道也,吾善其迎揖。
卢文弨曰:「诣,至也。」
论语公冶长:「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束带,所以示敬意。
至岁,谓冬至、岁首二节也。
郝懿行曰:「捧手不揖,今南北之俗,遂尔盛行,唯宾至迎送于门为异耳。」
「皆」字,宋本有,余本俱无,今从宋本。
昔者,王侯自称孤、寡、不谷,自兹以降,虽孔子圣师,与门人言皆称名也。后虽有臣仆之称,行者盖亦寡焉。江南轻重,各有谓号,具诸书仪;北人多称名者,乃古之遗风,吾善其称名焉。
卢文弨曰:「老子德经:『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此其以贱为本耶!非乎?』」器案:古天子诸侯,即位未终丧,自称曰孤,既终丧,自称曰寡人。吕氏春秋士容篇注:「孤、寡,谦称也。」淮南原道篇:「是故贵者必以贱为号。」注:「贵者,谓公王侯伯,称孤、寡、不谷,故曰以贱为号。」又人间篇注:「不谷,不禄也,人君谦以自称也。」
案:论语公冶长:「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又述而:「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即其例证。
卢文弨曰:「史记高祖本纪,吕公语刘季自称臣,张耳陈余传,余对耳自称臣,汉书司马迁传,载报任安书称仆,杨恽传,答孙会宗书亦称仆,他不能遍举。」章悔门韵海余渖称谓部曰:「流辈自称曰臣,见于战国、先秦文内者,不可胜举,聂政、蔡泽传皆是也。或爵次稍次,自谦如家臣之类耳。……礼运:『仕于公曰臣,仕于家曰仆。』又徒也,庄子则阳篇:『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注:『犹言圣人之仆也。』又自谦之辞,汉书韦玄成传:『丞相、御史案验玄成,与玄成书曰:「仆素愚陋,过为宰相执事,愿少闻风声,不然,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注:『自称为仆,卑辞也。』」
卢文弨曰:「隋书经籍志:『内外书仪四卷,谢元撰;书仪二卷,蔡超撰;又十卷,王宏撰;又十卷,唐瑾撰;又书仪疏一卷,周舍撰。』」器案:唐瑾,周书有传,不当阑入江南之列。唐志又有王俭吊答书仪十卷,皇室书仪七卷,鲍衡卿皇室书仪十三卷。六朝、唐人诸书仪,今都不存,读司马温公书仪,可得其彷佛。
言及先人,理当感慕,古者之所易,今人之所难。江南人事不获已,须言阀阅,必以文翰,罕有面论者。北人无何便尔话说,及相访问。如此之事,不可加于人也。人加诸己,则当避之。名位未高,如为勋贵所逼,隐忍方便,速报取了;勿使烦重,感辱祖父。若没,言须及者,则敛容肃坐,称大门中,世父、叔父则称从兄弟门中,兄弟则称亡者子某门中,各以其尊卑轻重为容色之节,皆变于常。若与君言,虽变于色,犹云亡祖亡伯亡叔也。吾见名士,亦有呼其亡兄弟为兄子弟子门中者,亦未为安贴也。北土风俗,都不行此。太山羊侃,梁初入南;吾近至邺,其兄子肃访侃委曲,吾答之云:「卿从门中在梁,如此如此。」肃曰:「是我亲第七亡叔,非从也。」祖孝征在坐,先知江南风俗,乃谓之云:「贤从弟门中,何故不解?」
各本无「人」字,今从宋本,少仪外传下亦有也。赵曦明曰:「各本此下有『乃陈文墨,??无自言者』,宋本注云:『一本无此十字。』案:无者是也,有则与下复。」郝懿行曰:「??二字,又见文章篇末,检玉篇云:『?,乖戾也,顽也。』然此字文人用者绝少,厥义未详。」器案:少仪外传下引与宋本合,赵据一本删是,今从之。
卢文弨曰:「史记高祖功臣侯年表:『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阀』与『伐』同。此阀阅言家世。」
三国志吴书孙贲传注:「贲曾孙惠,文翰凡数十首。」晋书温峤传:「明帝即位,拜侍中,机密大谋,皆所参综,诏命文翰,亦悉豫焉。」
「面论」,少仪外传作「面谕」。
赵曦明曰:「颜师古注汉书翟方进传:『无何,犹言无几,谓少时。』器案:汉书金日磾传:「何罗亡何从外入。」师古曰:「
亡何,犹言无故。」刘淇助字辨略二曰:「诸无何,并是无故之辞。无故犹云无端,俗云没来由是也。」
「不可」,鲍本、汗青簃本作「何可」。
史记伍子胥传:「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使」,宋本元注云:「一本作『取』。」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取」。少仪外传亦作「使」,今从之。
少仪外传无「没」字。
赵曦明曰:「家之称门古矣,逸周书皇门解:『会群门。』盖言众族姓也。又曰:『大门宗子。』」刘盼遂引吴承仕曰:「吴志刘繇传:『王朗遗孙策书曰:「刘正礼昔初临州,未能自达;实赖尊门,为之先后。」』此指繇为扬州刺史畏袁术不敢之州,吴景、孙贲迎至曲阿一事言之。孙贲者,策之从父昆弟,谦不指斥,则谓之尊门,与颜氏所称门中同意。」器案:唐段行琛碑称高祖曰高门,曾祖曰曾门,(金石萃编)唐书孝友程袁师传:「改葬曾门以来,阅二十年乃毕。」唐济度寺尼惠源和上神空志:「曾门梁孝明皇帝。」(金石萃编)盖惠源,萧禹孙女也,则称门风习,至唐犹然。梁章巨称谓录四曰:「案:兄弟已亡者,不忍称其兄弟,而称其兄弟之子之名也。」
「安帖」,朱本作「妥帖」,案:易林离之无妄:「安帖之家,虎狼为忧。」朱本妄改。
宋本元注:「一本无『风俗』二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无。
颜本注:「侃、?同。」赵曦明曰:「梁书羊侃传:『侃字祖忻,泰山梁甫人。祖规陷魏,父祉,魏侍中金紫光禄大夫。侃以大通三年至京师。』晋书地理志:『泰山郡,汉置,属县有梁父。』案:泰、太甫、父俱通用。」
卢文弨曰:「魏书羊深传:『深字文渊,梁州刺史祉第二子也。子肃,武定末,仪同开府东阁祭酒。』」
如此如此,犹当时之言尔尔。胡三省通鉴八六注:「尔尔,犹言如此如此也。」又一六八注:「颜之推曰:『如是为尔,而已为耳。』」
器案:自汉、魏以来,习惯于亲戚称谓之上,加以亲字,以示其为直系的或最亲近的亲戚关系。本书下文:「思鲁等第四舅母,亲吴郡张建女也。」史记淮南王传:「大王,亲高皇帝孙。」又梁孝王世家:「李太后,亲平王之大母也。」春秋繁露竹林篇:「齐顷公,亲齐桓公之孙。」说苑善说篇:「鄂君子?,亲楚王母弟也。」风俗通义怪神篇:「安,亲高祖之孙。」晋书武悼杨太后传:「后言于帝曰:『贾公闾有勋社稷,犹当数世宥之,贾妃亲是其女,正复妒忌之间,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诸亲字,用法俱同。
赵曦明曰:「北齐书祖珽传:『珽字孝征,范阳狄道人。』」
梁章巨称谓录三曰:「案:不忍称亡者之名,故称其子之门中耳。」
古人皆呼伯父叔父,而今世多单呼伯叔。从父兄弟姊妹已孤,而对其前,呼其母为伯叔母,此不可避者也。兄弟之子已孤,与他人言,对孤者前,呼为兄子弟子,颇为不忍;北土人多呼为侄。案:尔雅、丧服经、左传,侄虽名通男女,并是对姑之称。晋世已来,始呼叔侄;今呼为侄,于理为胜也。
黄叔琳曰:「汉书二疏传,叔侄亦称父子。」又曰:「叔伯乃行次通名,古人即以为字,五十以伯仲是也。去父母而称伯叔,乃晋以下轻薄之习。」赵曦明曰:「案:伯仲叔季,兄弟之次,故称诸父,必连父为称。」
各本脱「父」字,今从宋本。
各本脱「人」字,今从宋本。
通典六八:「宋代,或问颜延之曰:『甥侄亦可施于伯叔从母耶?』颜延之答曰:『伯叔有父名,则兄弟之子不得称侄,从母有母名,则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侄唯施之于姑舅耳。』雷次宗曰:『侄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见不及从母;是以周服篇无侄字,小功篇无甥名也。』」
宋本「之」作「立」。沈揆曰:「尔雅云:『女子谓晜弟之子为侄。』左传云:『侄其从姑。』丧服经亦一书也,隋书经籍志丧服经传及疏义凡十余家,一本作『丧服绖』者非。」赵曦明曰:「案:尔雅见释亲,左传在僖十四年,丧服经在仪礼内,子夏为之传,其大功九月章:『侄丈夫妇人报。』传曰:『侄者何也?谓吾姑者,吾谓之侄。』」器案:后汉书邓后纪论:「爱侄微愆,髡剔谢罪。」注:「太后兄骘子凤受遗,事泄,骘遂髡妻及凤,以谢天下。」则宋人仍以侄为对姑之称。
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三:「姑侄字皆从女,左传所谓『侄其从姑』是也。然尔雅『女子谓晜弟之子为侄』,则似兄弟之男子子亦可称侄矣。颜氏家训云:『晋世已来,始呼叔侄。』吾意叔乃对嫂之称,非可施于从父,侄乃对姑之号,可以通于丈夫,相习既久,差不悖于礼者,从之可也。(干禄字书序、柳宗元祭六伯母文,皆称侄男。)」
别易会难,古人所重;江南饯送,下泣言离。有王子侯,梁武帝弟,出为东郡,与武帝别,帝曰:「我年已老,与汝分张,甚以恻怆。」数行泪下。侯遂密云,赧然而出。坐此被责,飘飖舟渚,一百许日,卒不得去。北间风俗,不屑此事,歧路言离,欢笑分首。然人性自有少涕泪者,肠虽欲绝,目犹烂然;如此之人,不可强责。
吴曾能改斋漫录十六:「李后主长短句,盖用此耳,故云:『别时容易见时难。』又云:『别易会难无可奈。』然颜说又本文选,陆士衡答贾谧诗云:『分索则易,携手实难。』」萧?勤斋集一送王克诚序:「昔颜黄门言:『别易会难,古人所重;江南饯送,下泣言离。』而诗人有『丈夫非无泪,不洒别离间』之云,意颜说乃其常,诗人故反为高奇耳。」器案:释常谈中:「淮南子曰:『杨朱见歧路而泣之,曰:「何以南,何以北。」』高注曰:『嗟其别易而会难也。』」(与今本说林注异。)曹丕燕歌行:「别日何易会日难。」嵇康与阮德如诗:「别易会良难。」骆宾王与博昌父老书:「古人云:『别易会难。』不其然乎!」施肩吾遇李山人诗:「别易会难君且住。」文选陆士衡答贾谧诗集注曰:「钞曰:『此言别易会难也。』」张铣注曰:「分别则易,集会则难。」俱在李煜词之前。
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按:南史张邵传:『张敷善持音仪,尽详缓之致,与人别,执手曰:「念相闻。」余响久之不绝。张氏后进皆慕之,其源起自敷也。』明江左自有此风,宋、齐以来已如是矣。」
汉书王子侯表第三上曰:「至于孝武,以诸侯王疆土过制,或替差失轨,而子弟为匹夫,轻重不相准,于是诏御史:『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条上,朕且临定其号名。』自是支庶毕侯矣。」
钱大昕曰:「此东郡谓建康以东之郡,如吴郡、会稽之类,若秦、汉之东郡,不在梁版图之内。」
器案:分张,犹言分别,为六朝人习用语。淳化阁帖二王羲之帖(原题后汉张芝书,今从诸家考定。):「且方有此分张,不知比去复得一会不?」法书要录引王羲之帖:「此上下可耳,出外解小分张也。」通典五一:「刘氏问蔡谟曰:『非小宗及一家之嫡,分张不在一处,得立庙不?』」宋书江夏王义恭传:「文帝诫义恭书云:『今既分张。』」又王微传:「微以书告灵曰:『昔仕京师,分张六旬耳。』」北齐书高干传:「干曰:『吾兄弟分张,各在异处。』」庾信伤心赋:「兄弟则五郡分张,父子则三州离散。」以分张与离散对文,则分张与离散同义可知。
「以」,宋本元注:「一本作『心』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心」。
赵曦明曰:「易小畜彖:『密云不雨。』」卢文弨曰:「语林(艺文类聚二九、御览四八九引):『有人诣谢公别,谢公流涕,人了不悲。既去,左右曰:「向客殊自密云。」谢公曰:「非徒密云,乃是旱雷。」』案:以不雨泣为密云,止可施于小说,若行文则不可用之,适成鄙俗耳。」张云璈四寸学五:「按:密云言无泪,盖取小畜『密云不雨』之义,二字甚奇。」陆继辂合肥学舍札记三:「密云,盖当时里俗语,戏谓不哭也。」
卢文弨曰:「说文:『赧,面惭赤也,奴版切。』俗作恰!
「分首」,类说作「分手」。案:首、手古同音通用,仪礼大射仪后首,郑玄注云:「古文『后首』为『后手』。」又士丧礼郑注:「古文『首』为『手』。」俱其例证。楚辞九歌河伯朱熹集注:「交手者,古人将别,则相执手,以见不忍相远之意,晋、宋间犹如此也。」然则,交手后即分手也。
世说容止篇:「裴令公目王安丰眼烂烂如岩下电。」续谈助四引小说:「王夷甫出,语人曰:『双眸烂烂,如岩下电。』」以烂烂形容目光,与此正同。诗郑风女曰鸡鸣:「明星有烂。」郑笺:「
明星尚烂烂然。」
卢文弨曰:「孔丛子儒服篇:『子高游赵,有邹文、季节者,与子高相友善,及将还鲁,文、节送行,三宿,临别流涕交颐,子高徒抗手而已。其徒问曰:「此无乃非亲亲之谓乎?」子高曰:「始吾谓此二子大夫耳,乃今知其妇人也。人生则有四方之志,岂鹿豕也哉?而常群聚乎!」』案:子高之言,于朋友则可,然不可以概之天伦也。」
凡亲属名称,皆须粉墨,不可滥也。无风教者,其父已孤,呼外祖父母与祖父母同,使人为其不喜闻也。虽质于面,皆当加外以别之;父母之世叔父,皆当加其次第以别之;父母之世叔母,皆当加其姓以别之;父母之群从世叔父母及从祖父母,皆当加其爵位若姓以别之。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为家公家母;江南田里间亦言之。以家代外,非吾所识。
朱轼曰:「粉墨者,分别之意。」卢文弨曰:「谓修饰。」刘盼遂曰:「按:粉墨者,谓摛藻修辞之事也。徐陵宣示诸求官人书云:『既忝衡流,应须粉墨。』盖谓选人年名状貌行义,皆须铨论润饰;粉墨之义,与颜旨同也。说本郝氏晋宋书故。」器案:卢、郝说是,魏书刑罚志载崔纂刘景晖九岁且赦后不合死坐议:「奸吏无端,横生粉墨。」义并相同。
诗序:「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又诗序:「一曰风。」正义云:「随风设教,故名之为风。」
卢文弨曰:「为,于伪切;为其,犹言代彼人。」
卢文弨曰:「质于面,谓亲外祖父母,亦必当称外也。」
卢文弨曰:「从,直用切,下同。」钱馥曰:「『直用』亦当作『疾用』。直是澄母,舌上音、直用切乃轻重之重也。」
卢文弨曰:「『家母』似当作『家婆』,古乐府:『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梁章巨称谓录二:「案:北人称母为家家,(器案:北齐书南阳王绰传:「呼嫡母为家家。」北史齐宗室传:「
后王泣启太后曰:『有缘便见家家。』」)故谓母之父母为家公家母。」
凡宗亲世数,有从父,有从祖,有族祖。江南风俗,自兹已往,高秩者,通呼为尊,同昭穆者,虽百世犹称兄弟;若对他人称之,皆云族人。河北士人,虽三二十世,犹呼为从伯从叔。梁武帝尝问一中土人曰:「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云:「骨肉易疏,不忍言族耳。」当时虽为敏对,于礼未通。
史记五宗世家:「同母者为宗亲。」此则引申为同宗之义。
仪礼丧服:「从父昆弟。」注:「世父叔父之子也。
尔雅释亲:「父之从父晜弟为从祖父。」
仪礼丧服:「族祖父母。」注:「族祖父者,亦高祖之孙。」正义:「族祖父母者,己之祖父从父昆弟也。」
秩,官秩。
古代社会宗庙之制,太祖庙在中,父庙居左曰昭,子庙居右曰穆,如此分派,天子之庙至于七,诸侯之庙至于五,大夫之庙至于三,士人一庙。见礼记王制。此言同昭穆,犹今言同一个老祖宗之意。
器案:此中土人指夏侯亶。梁书夏侯亶传:「宗人夏侯溢为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坐,高祖谓亶曰:『溢于卿疏近?』亶答曰:『是臣从弟。』高祖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好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时以为能对。」
少仪外传「疏」作「疏」,二字古多混用。
吴曾能改斋漫录十:「世以同宗族为骨肉。南史王懿传云:『北土重同姓,谓之骨肉,有远来相投者,莫不竭力营赡。王懿闻王愉在江南贵盛,是太原人,乃远来归愉,愉接遇甚薄,因辞去。』颜氏家训云云,予观南北朝风俗,大抵北胜于南,距今又数百年,其风俗犹尔也。」
吾尝问周弘让曰:「父母中外姊妹,何以称之?」周曰:「亦呼为丈人。」自古未见丈人之称施于妇人也。吾亲表所行,若父属者,为某姓姑;母属者,为某姓姨。中外丈人之妇,猥俗呼为丈母,士大夫谓之王母、谢母云。而陆机集有与长沙顾母书,乃其从叔母也,今所不行。
赵曦明曰:「陈书周弘正传:『弟弘让,性闲素,博学多通,天嘉初,以白衣领太常卿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中外,一称中表,即内外之义。姑之子为外兄弟,舅之子为内兄弟,故有中表之称。下文:「中外怜之。」后汉书郑太传:「明公将帅,皆中表腹心。」三国志魏书管宁传:「中表愍其孤贫。」世说言语篇:「张玄之、顾敷是顾和中外孙。」又赏誉篇:「谢公答曰:『阮千里姨兄弟,潘安仁中外。』」所言中表、中外,俱一物也。姜宸英湛园札记一曰:「南北朝最重表亲,卢怀仁撰中表实录二十卷,高谅造表亲谱录四十余卷,(按:俱见隋书经籍志。)此风至唐犹存。」
惠栋松崖笔记二:「颜氏家训云云,余读而笑曰:颜氏之学,不及周弘让矣。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曰:『三日断五疋,丈人故嫌迟。』此仲卿妻兰芝谓其姑也。史记刺客列传:『家丈人。』索隐曰:『刘氏曰:「谓主人翁也。」又韦昭云:「古者,名男子为丈夫,尊妇妪为丈人,故汉书宣元六王传所云丈人,谓淮阳宪王外王母,即张博母也。故古诗曰:『三日断五疋,丈人故嫌迟。』」』此妇人称丈人之明证也。王充论衡曰:『人形一丈,正形也。名男子为丈夫,尊公妪为丈人。不满丈者,失其正也。』然则焦仲卿之妻称其姑为丈人,自汉已有之矣。或改为大人,此又袭颜氏之陋矣。」卢文弨龙城札记二:「案:论衡气寿篇:『人形一丈云云。』又史记荆轲传有『家丈人』语,索隐引韦昭云云(已见前惠栋引)。以上皆小司马说,今本史记正文『丈人』作『大人』,而旧本皆作『丈人』,盖本是『丈人』,故索隐先引丈夫发其端,若是『大人』,则汉高、霍去病等皆称其父为大人,小司马胡不引,而反引张博母乎?亦不须先言丈夫也。古乐府又有『丈人且安坐』,『丈人且徐徐』之语,乃妇对舅姑之辞。至『丈人故嫌迟』,意偏主姑言,下言遗归,则当兼白公姥,是姑亦得称丈人也。乃史记聂政传严仲子称政之母为大人,又本作『夫人』,注引正义语,与索隐同,而皆作『大人』。愚谓:『夫人』、『大人』,皆『丈人』之讹。颜氏谓『古未以丈人施诸妇人』,此语殊不然。」刘盼遂引吴承仕曰:「父之姊妹为姑,母之姊妹为从母,此家训所谓『父母中外姊妹』也。礼有正名,而周云呼为丈人者,盖通俗之便辞也。寻南史后妃传:『吴郡韩兰英有文辞,武帝时以为博士,教六宫书学;以其年老多识,呼为韩公云。』事类略相近。」
钱大昕恒言录三:「颜之推家训云:『中外丈人之妇,猥俗呼为丈母。』是凡丈人行之妇,并称丈母也。通鉴:『韩滉谓刘元佐曰:「丈母垂白,不可使更帅诸妇女往填宫也。」』注:『滉与元佐结为兄弟,视其父为丈人行,故呼其母谓之丈母也,今则惟以妻母为丈母矣。』」刘盼遂引吴承仕曰:「中外对文,所包甚广:母之父母为外祖父母,此母党也;妻之父为外舅,此妻党也;姑之子为外兄弟,此姑之党也;女子子之子为外孙,此女子子之党也。以族亲为内,故以异姓为外,其辈行尊于我者,则通谓之丈人,盖晋、宋以来之通语矣。蜀志先主传云:『董承为献帝丈人。』裴注云:『董承,灵帝母董太后之侄,于献帝为丈人,盖古无丈人之名,故谓之舅。』据此,是王母兄弟之子,魏、晋间假名为舅,宋以来则正称丈人。裴意古人称舅,不如后世称丈人之谛也。然则母之兄弟,王母兄弟之子,妻之父母,姑之夫,母之姊妹之夫,皆中外丈人之类也。今呼妻之父母为丈人丈母,盖亦六朝之旧俗欤。」
刘盼遂曰:「按:王母谓王姓母,谢母谓谢姓母也,此黄门举江左习俗以为例也。」器案:翟灏通俗编称谓篇:「颜氏家训谓『
士大夫呼中外诸母曰王母谢母』,科场条贯谓『试录中考官不许称张公李公』,亦非其实姓也。」此说得之。
赵曦明曰:「晋书地理志:『长沙郡属荆州。』陆机传:『
字士衡,吴郡人。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太康末,与弟云俱入洛,造太常张华;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李详曰:「本书文章篇引陆机与长沙顾母书,述仲弟士璜死,『痛心拔脑,有如孔怀。』此八字即书中语,亦当引彼证此。」
齐朝士子,皆呼祖仆射为祖公,全不嫌有所涉也,乃有对面以相戏者。
赵曦明曰:「北齐书后主纪:『武平三年二月,以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珽为左仆射。』射音夜。」
卢文弨曰:「案:祖父称公,今连祖姓称公,故云嫌有所涉;然则称姓家者,亦不可云家公。」
宋本元注云:「『相』,一本作『为』字。」
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名终则讳之,字乃可以为孙氏。孔子弟子记事者,皆称仲尼;吕后微时,尝字高祖为季;至汉爰种,字其叔父曰丝;王丹与侯霸子语,字霸为君房;江南至今不讳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为字,字固呼为字。尚书王元景兄弟,皆号名人,其父名云,字罗汉,一皆讳之,其余不足怪也。
演繁露续六:「西京杂记四卷曰:『梁孝王子贾从朝,年少,窦太后强欲冠之,王谢曰:「礼,二十而冠,冠而字,字以表德,安可勉强之哉!」』后汉传亦以字为表德。」按:匡谬正俗六名字曰:「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此颜师古袭用乃祖之文。陆游老学庵笔记二:「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谓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荆公,只曰介甫;苏季明书张横渠事,亦只曰子厚。」
卢文弨曰:「左氏桓六年传文。」器案:名终则讳之,即礼记曲礼所谓「卒哭乃讳」也。
赵曦明曰:「孙以王父字为氏,如公子展之孙无骇卒,公命以其字为展氏,见左氏隐八年传。」
如论语子张篇所载「仲尼不可毁也」,「仲尼日月也」是。
赵曦明曰:「史记高祖本纪:『姓刘氏,字季。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
「爰种」,罗本、傅本、颜本、胡本、何本、朱本作「袁种」,古通。
赵曦明曰:「汉书爰盎传:『盎字丝,徙为吴相,兄子种谓丝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丝欲刻治,彼不上书告君,则利剑刺君矣。南方卑湿,丝能日饮亡何,说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脱。」』」
赵曦明曰:「后汉书王丹传:『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余见前『称祖父曰家公』注。」
各本「固」下有「因」字,抱经堂本删,云:「各本此下有『因』字,似衍文。」案:郑珍据金石录引无「因呼」二字,西溪丛语下引无「因」字,是,今据删。爱日斋丛钞一引续家训云:「魏常林年七岁,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何不拜?』伯先,父之字也。林曰:『临子字父,何拜之有!』庾翼子爰客尝候孙盛,见盛子放问曰:『安国何在?』放答曰:『在庾稚恭家。』盖放以爰客字父,亦字其父。然王丹对侯昱而字其父,昱不以为嫌;且字可以为孙氏,古尊卑通称,春秋书纪季姜,盖季者字也,杜预曰:『书字者,伸父母之尊,以称字为贵也。』谓子讳父字,非讳之也,称其父字于人子,人子有所尊而不敢当,亦宜也。」
赵曦明曰:「北齐书王昕传:『昕字符景,北海剧人。父云,仕魏朝,有名望。昕少笃学读书,杨愔重其德业,以为人之师表,除银青光禄大夫,判祠部尚书事。弟晞,字叔朗,小名沙弥,幼而孝谨,淹雅有器度,好学不倦,美容仪,有风则。武平初,迁大鸿胪,加仪同三司。性恬淡寡欲,虽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良辰美景,啸咏遨游,人士谓之物外司马。』」
卢文弨曰:「魏书王宪传:『宪子嶷,嶷子云,字罗汉。颇有风尚,兖州刺史,坐受所部财货,御史纠劾,付廷尉,遇赦免,卒赠豫州刺史,谥曰文昭。有九子:长子昕,昕弟晖,晖弟旰。』」
郝懿行曰:「前云:『或有讳云者,呼纷纭为纷烟。』谓是耶?」
宾退录二曰:「又有父祖既没,子孙不忍称其字者,亦古之所无。北齐王元景兄弟,讳其父之字,颜之推讥之。然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母没而杯圈不能饮焉,况称其字乎?以情推之,亦未为过。古者,以王父字为氏,虽止一字,似未安也。江南虽不讳字,亦以对子字父为不恭,说见续家训。」
礼闲传云:「斩缞之哭,若往而不反;齐缞之哭,若往而反;大功之哭,三曲而偯;小功缌麻,哀容可也,此哀之发于声音也。」孝经云:「哭不偯。」皆论哭有轻重质文之声也。礼以哭有言者为号;然则哭亦有辞也。江南丧哭,时有哀诉之言耳;山东重丧,则唯呼苍天,期功以下,则唯呼痛深,便是号而不哭。
卢文弨曰:「闲传,礼记篇名,闲,如字;传,张恋切。郑目录云:『以其记丧服之闲轻重所宜也。』」钱馥曰:「经传之传直恋切,邮传之传张恋切,直澄母,张知母,同是舌上音而清浊迥别。」
卢文弨曰:「缞,本作衰,仓回切。下同。」案:斩缞,为古代社会制定五种丧之最重者。凡丧服上曰衰,下曰裳。斩即不缝缉,以极粗生麻布为之,衣旁及下边俱不缝缉。期为三年。
卢文弨曰:「齐,即夷切,亦作?。」案:齐衰为五种丧服之一种,次于斩衰,以熟麻布为之。齐谓缝缉也,以其缝缉下边,故曰齐衰。期为一年。
大功,五种丧服之一种,以熟布为之,比齐缞为细,较小功为粗。期为九月。
「偯」,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作「哀」。卢文弨曰:「『三曲』,各本皆讹作『三哭』,今依本书改正。郑注:『三曲,一举声而三折也;偯,声余从也。』释文:『余起切。』说文作『●』。」
小功,五种丧服之一种,以熟布为之,比大功为细,较缌麻为粗。期为五月。缌麻,五种丧服之最轻者,以熟布为之,比小功为细。期为三月。
「偯」,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作「哀」。赵曦明曰:「丧亲章:『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
郝懿行曰:「今北方丧哭,惟妇人或有哀诉之言,男子则未闻。」
案:山东,亦指河北。胡三省通鉴一二一注:「山东,谓太行、恒山以东,即河北之地。」
王筠菉友肊说:「孟子:『号泣于旻天,于父母。』从知天与父母,皆舜之所号。于即曰也,尔雅:『爰,曰,于也。』」
期功:期谓期服,一年之丧也;功即大功小功。
江南凡遭重丧,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吊则绝之;除丧,虽相遇则避之,怨其不己悯也。有故及道遥者,致书可也;无书亦如之。北俗则不尔。江南凡吊者,主人之外,不识者不执手;识轻服而不识主人,则不于会所而吊,他日修名诣其家。
卢文弨曰:「尔,如此也。」
刘盼遂曰:「按:此谓吊客于众主人之识者执手,不识者不执手,惟主人则识不识执手也。世说新语伤逝篇,张季鹰哭顾彦先,不执孝子手而出,王东亭吊谢太傅,不执末婢手而退(末婢,谢瑗小字,安之少子也),一以其显其狂诞,一以纪其凶嫌,不与主人执手,皆失礼也。」
名,谓名刺。
阴阳说云:「辰为水墓,又为土墓,故不得哭。」王充论衡云:「辰日不哭,哭则重丧。」今无教者,辰日有丧,不问轻重,举家清谧,不敢发声,以辞吊客。道书又曰:「晦歌朔哭,皆当有罪,天夺其算。」丧家朔望,哀感弥深,宁当惜寿,又不哭也?亦不谕。
群书类编故事二「说」作「家」。
赵曦明曰:「水土俱长生于申,故墓俱在辰。」
赵曦明曰:「后汉书王充传:『充字仲任,会稽上虞人。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以为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闭户潜思,绝庆吊之礼,户牖墙壁,各置刀笔,着论衡八十五篇。』」
卢文弨曰:「此所引论衡,见辩崇篇。」刘盼遂曰:「按:唐李匡又资暇录云:『辰日不哭,前哲非之切矣。本朝又有故事,诚为不能明矣。今抑有孤辰不哭,其何云耶?』旧唐书张公谨传:『有司奏言,准阴阳书:「子在辰,不可哭泣。」又为流俗所忌。』又吕才传:『才叙葬书曰:「或云辰日不宜哭泣,遂睆尔而对宾客。」』则此辰日忌哭之说,至唐犹未衰也。」
卢文弨曰:「尔雅释诂:『谧,静也。』音密。」器案:曹植汤妃颂:「清谧后宫,九嫔有序。」江淹杂体诗三十首:「马服为赵将,疆埸得清谧。」俱谓清静也。
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其」作「之」。朱亦栋曰:「案:抱朴子微旨篇:『或问欲修长生之道,何所禁忌?抱朴子曰:按易内戒及赤松子经及河图记命符,皆云,天地有司过之神,随人所犯轻重,以夺其算。大者夺纪──纪者三百日也,小者夺算──算者三日也(或作一日)。若乃越井跨灶,晦歌朔哭,凡有一事,辄是一罪,随事轻重,司命夺其算纪。』此道书之说也。」器案:初学记十七、御览四0一引河图:「黄帝曰:『凡人生一日,天帝赐算三万六千,又赐纪二千。圣人得三万六千七百二十,凡人得三万六千。一纪主一岁,圣人加七百二十。』」法苑珠林六二引冥祥记:「一算十二年。」本书归心篇:「阴纪其过,鬼夺其算。」此皆宗教迷信之谰言也。
宋本元注:「一本无『亦不谕』三字。」案:少仪外传下、群书类编故事二正无此三字。罗本、颜本、程本、朱本「谕」作「论」。
偏傍之书,死有归杀。子孙逃窜,莫肯在家;画瓦书符,作诸厌胜;丧出之日,门前然火,户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断注连:凡如此比,不近有情,乃儒雅之罪人,弹议所当加也。
卢文弨曰:「偏傍之书,谓非正书。」案:即谓旁门左道之书。
卢文弨曰:「俗本『杀』作『煞』,道家多用之,此从宋本。死有煞日,今杭人读为所介切。」郝懿行曰:「今田野愚民,尤信此说。杀读去声,俗字作煞。」器案:吹剑录外集引唐太常博士吕才百忌历载丧煞损害法:「如巳日死者雄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四岁女雌煞,出南方第三家,煞白色,男子或姓郑、潘、孙、陈,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两次回家。故世俗相承,至期必避之。」回煞即归煞,此六朝、唐人避煞谰言之可考见者。戴冠濯缨亭笔记七:「今世阴阳家以某日人死,则于某日煞回,以五行相乘,推其殃煞高上尺寸,是日,丧家当出外避之,俗云避煞。然莫知其缘起。予尝见魏志:『明帝幼女淑卒,欲自送葬,又欲幸许。司空陈群谏曰:「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为制服。……又闻车驾幸许,将以避衰。夫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走求安,则亦无益。」』所谓避衰,即今俗云避煞也,其语所从来亦远矣。盖其初特恶与死者同居,故出外避之,而人遂附会为此说也。」
卢文弨曰:「北人逃煞,南人接煞。余在江宁,其俗不知有煞。」刘盼遂曰:「按:殃煞之事,载籍所不恒见。惟徐铉稽神录云:『彭虎子少壮有膂力,尝谓无鬼神。母死,俗巫戒之曰:「某日殃煞当还,重有所杀,宜出避之。」合家细弱,悉出逃匿;虎子独留不去。夜中有人推门入,虎子皇遽无计;先有瓮,便入其中,以板盖头,觉母在板上坐,有人问:「板下无人耶?」母曰:「无。」乃去。』是避煞逃窜,至五代时犹然矣。」器案:太平广记三六三引唐皇甫氏原化记:「唐大历中,士人韦滂,膂力过人,夜行一无所惧。……尝于京师暮行,鼓声向绝,主人尚远,将求宿,不知何诣;忽见市中一衣冠家,移家出宅,子弟欲锁门,滂求寄宿。主人曰:『此宅邻家有丧,俗云防煞,入宅当损人物。今将家口于侧近亲故家避之,明日即归,不可不以奉白也。』韦曰:『但许寄宿,复何害也。煞鬼吾自当之。』主人遂引韦入宅……。」此事在稽神录之前。
汉书王莽传下:「铸作威斗,……欲压胜众民。」后汉书清河孝王庆传:「因诬言欲作蛊道祝诅,以菟为厌胜之术。」
倭名类聚钞六引「然」作「燃」,是俗字。卢文弨曰:「门前然火,今江以南,亦有此风。」
玉烛宝典一引庄子:「有?鸡于户,悬苇灰于其上,捶(疑当作「插」)桃其旁,连灰其下,而鬼畏之。」类聚八六、白帖三0引庄子:「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而不畏,而鬼畏之,是鬼智不如童子也。」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五:「刘乙常于奥室坐禅,尝白魏云:『先天菩萨见身此地。』遂筛灰于庭,一夕,有巨迹长数尺,伦理成就。」夷坚乙志十九韩氏放鬼:「江、浙之俗信巫鬼,相传人死则其魄复还,以其日测之,某日当至,则尽室出避于外,名为避煞。命壮仆或僧守庐,布灰于地,明日视其迹,云受生为人为异物矣。」夷坚志支乙一董成二郎:「而董以此时殂,既敛,家人用俚俗法,筛细灰于灶前,覆以甑,欲验死者所趋。」盖古代迷信传说,惟昔而然矣。
刘盼遂曰:「周岂明茶话乙第七则云:『英国茀来则博士普许默之工作第五章云:「野蛮人送葬归,惧鬼魂复返,多设计以阻之,通古斯人以雪或木塞路,缅甸之清族则以竹竿横放路上,纳巴耳之曼伽族葬后,一人先返,集棘刺堆积中途,设为障碍,上置大石立其一,以手持香炉,送葬者从石上香烟中过,云鬼闻香逗留,不至乘生人肩上越棘刺云云。」今绍兴回丧,于门外焚谷壳,送葬者跨烟而过,始各返其家,其用意正同,即防鬼魂之附着也。』(录自语丝。)盼遂案:此亦家训『作诸厌胜,祓送家鬼』之俗也。知其流远矣。」
「章断注连」,倭名类聚钞引作「注连章断」,又引日本纪私记云:「端出之绳。」刘盼遂曰:「周岂明汉译古事记神代卷第二十九节之『布刀玉命急忙将注连挂在后面』一语自注云:『注连系采用颜氏家训语。亦作标绳,用稻草左绹,约间隔八寸,散垂稻草七,次五,次三根,故又写作左绳,又名七五三绳,用作禁出入的标当,挂在神社入口;今正月人家门户亦犹用之,盖以辟不祥也。』盼遂案:以稻草之标绳为注连,当有所出,姑志以俟知者。」器案:古事记上云:「即布刀玉命,以尻久米绳,控度其御后方。白言从此以内,不得还入。」次田润注云:「尻久米绳者,书纪有『端出之绳』,乃尻笼绳之义,即今之注连绳。」日本此种辟不祥的端出之绳,虽名曰注连,恐与颜氏所说者,亦鼠腊名璞之比耳。寻道藏洞玄部表奏类「岂」下,赤松子章历卷一目有断亡人复连章、断子注章、夫妻离别断注消怪章、虚耗光怪断绝殃注章、官私咎谪死病相连断五墓殃注章、数梦亡人混涉消墓注章、新亡迁达开通道路收除上殃断绝复连章、新亡洒宅逐注却杀章。其卷四载断亡人复连章云:「具法位上言,臣谨按仙科,今据某云:『即日叩头列状,素以胎生下官子孙,千载幸遇,得奉大道,诚实欣慰;某信向违科,致有灾厄。某今月某日,染病困重,梦想纷纭,所向非善;寻求算术云,亡某为祸,更相复连,致令此病,连绵不止。恐死亡不绝,注复不断,合家惶怖,恐不生全。』即日词情恳切,向臣求乞生理;辄为拜章一通,上闻天曹。伏乞太上老君、太上丈人、天师君门下主者,赐为分别,上请本命君十万人,为某解除亡人复连之气,愿令断绝生人魂神属生始,一元一始,相去万万九十余里,生人上属皇天,死人下属黄泉,生死异路,不得扰乱某身。又恐亡某生犯莫大之罪,死有不赦之,系闭在于诸狱,时在河伯之狱,时在女青之狱,时在城隍社庙之中,不知亡人某魂魄在何处,并乞迁达,令得安稳,上升天堂,衣食自然,逍遥无为,坟墓安稳,注讼消?。某身中疾病,即蒙除愈,复连断绝,元元如愿,以为效信。恩惟太上众真,分别求哀。臣为某上请天官断绝亡人复连章一通,上诣太上曹治。」据此,则章断注连者,谓上章以求断绝亡人之殃注复连也。太平广记三二0引幽明录:「谢玄在彭城,将有齐郡司马隆,弟进,及安东王箱等,共取坏棺,分以作车。少时,三人悉见患,更相注连,凶祸不已。」注连之义,与颜氏所说正同:持以较日本之所谓注连,其事各别。抱朴子内篇仙药:「上党有赵瞿者,病癞历年,众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及活流弃之,后子孙转相注易。』」注易即注连也。释名释疾病:「注病,一人死,一人复得,气相灌注也。」注病即今之传染病。
少仪外传引「比」作「者」,「有」作「人」。
孔安国尚书序:「旁求儒雅。」汉书王章传:「缘饰儒雅,刑罚必行。」文心雕龙史传篇:「儒雅彬彬。」
弹,谓弹劾,文选有弹事体。
己孤,而履岁及长至之节,无父,拜母、祖父母、世叔父母、姑、兄、姊,则皆泣;无母,拜父、外祖父母、舅、姨、兄、姊,亦如之:此人情也。
「己孤」,朱本作「若孤」。
卢文弨曰:「『履岁』下疑当有『朝』字。」器案:履岁,当是履端岁首之意,即指元旦。左传文公元年:「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御览二九引臧荣绪晋书:「熊远议曰:『履端元日。』」又引庾阐扬都赋:「岁惟元辰,阴阳代纪,履端归余,三朝告始。」
长至,冬至。御览二八引崔浩女仪:「近古妇人,常以冬至日上履袜于舅姑,履长至之义也。」
卢文弨曰:「说文:『泣,无声出涕也。』」
江左朝臣,子孙初释服,朝见二宫,皆当泣涕;二宫为之改容。颇有肤色充泽,无哀感者,梁武薄其为人,多被抑退。裴政出服,问讯武帝,贬瘦枯槁,涕泗滂沱,武帝目送之曰:「裴之礼不死也。」
释服,与下文出服义同,言丧期届满,除去丧服。
卢文弨曰:「二宫,帝与太子也。」器案:文选集注残本王仲宝褚渊碑文:「升降两宫。」钞曰:「两宫,谓上台及东宫也。」李周翰曰:「两宫,谓天子太子。」
「泣涕」,少仪外传下作「涕泣」。
离骚注:「泽,质之润也。」
抑退,抑止斥退。三国志魏书武纪:「纤毫之恶,靡不抑退。」
赵曦明曰:「北史裴政传:『政字德表,仕隋为襄阳总管,令行禁止,称为神明。着承圣实录一卷。』」
僧史略上:「如比丘相见,曲躬合掌,口曰不审者何,此三业归仰也,谓之问讯。」盖梁武信佛,故裴政以僧礼相见也。
文选西征赋注:「贬,损也。」楚辞渔父:「形容枯槁。」注:「?瘦瘠也。」
诗经陈风泽陂:「涕泗滂沱。」毛传:「自目曰涕,自鼻曰泗。」
赵曦明曰:「南史裴邃传:『子之礼,字子义。母忧居丧,惟食麦饭。邃庙在光宅寺西,堂宇弘敞,松柏郁茂;范云庙在三桥,蓬蒿不翦。梁武帝南郊,道经二庙,顾而叹曰:「范为己死,裴为更生。」之礼卒于少府卿,谥曰壮。子政,承圣中位给事黄门侍郎,魏克江陵,随例入长安。』」
二亲既没,所居斋寝,子与妇弗忍入焉。北朝顿丘李构,母刘氏,夫人亡后,所住之堂,终身锁闭,弗忍开入也。夫人,宋广州刺史纂之孙女,故构犹染江南风教。其父奖,为扬州刺史,镇寿春,遇害。构尝与王松年、祖孝征数人同集谈燕。孝征善画,遇有纸笔,图写为人。顷之,因割鹿尾,戏截画人以示构,而无他意。构怆然动色,便起就马而去。举坐惊骇,莫测其情。祖君寻悟,方深反侧,当时罕有能感此者。吴郡陆襄,父闲被刑,襄终身布衣蔬饭,虽姜菜有切割,皆不忍食;居家惟以掐摘供厨。江宁姚子笃,母以烧死,终身不忍噉炙。豫章熊康父以醉而为奴所杀,终身不复尝酒。然礼缘人情,恩由义断,亲以噎死,亦当不可绝食也。
斋寝,斋戒时所居之旁屋。
赵曦明曰:「宋书州郡志:『顿邱,二汉属东郡,魏属阳平,(晋)武帝泰始二年,分淮阳置顿邱郡,县属焉。』」
卢文弨曰:「北史李崇传:『崇从弟平,平子奖,字遵穆,容貌魁伟,有当世才度。元颢入洛,以奖兼尚书左仆射,慰劳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颢旨,害奖,传首洛阳。孝武帝初,诏赠冀州刺史。子构,字祖基,少以方正见称,袭爵武邑郡公,齐初,降爵为县侯,位终太府卿。构常以雅道自居,甚为名流所重。』」
卢文弨曰:「锁,说文作锁。」
赵曦明曰:「宋书州郡志:『广州刺史,吴孙休永安七年分交州立,领郡十七,县一百三十六。』」
赵曦明曰:「宋书州郡志:『扬州刺史,前汉未有治所,后汉治历阳,魏、晋治寿春。』」
卢文弨曰:「北齐书王松年传:『少知名,文襄临并州,辟为主簿,孝昭擢拜给事黄门侍郎。孝昭崩,护梓宫还邺,哭甚流涕;武成虽忿松年恋旧情切,亦雅重之,以本官加散骑常侍,食高邑县侯。』」
「集」,抱经堂本误作「席」,宋本以下诸本俱作「集」,今据改正。
罗本、颜本、朱本分段。
吴郡志二一引「刑」作「害」。卢文弨曰:「南史陆慧晓传:『闲字遐业,慧晓兄子也。有风概,与人交,不苟合,仕至扬州别驾。永元末,刺史始安王遥光据东府作乱,闲以纲佐被收,尚书令徐孝嗣启闲不预逆谋,未及报,徐世标命杀之。四子:厥,绛,完,襄也。襄本名衰,字赵卿,有奏事者误字为襄,梁武帝乃改为襄,字师卿。太清元年为度支尚书。襄弱冠遭家祸,释服,犹若居忧,终身蔬食布衣,不听音乐,口不言杀害。』」器案:文苑英华八四二引江总梁故度支尚书陆君诔:「君讳襄,字师卿,吴人也。……父闲,扬州别驾,齐永元绍历,萧遥光谋反伏诛,闲以州职见害。子绛,其日并命。忠孝之道,萃此一门。襄时年十四,号毁殆灭,布衣蔬食,终于身世。」
吴郡志「割」下有「者」字。
颜本原注:「掐,音恰。」卢文弨曰:「玉篇:『爪按曰掐。』」
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鲍本、汗青簃本及类说、合璧事类前二四、群书类编故事六「江宁」作「
江陵」。类说「笃」作「为」,形近之误。
卢文弨曰:「噉,徒滥切,与啖、啖并同,食也。炙,之夜切。」
卢文弨曰:「晋书地理志:『豫章郡属扬州。』」
宋本原注:「一本无『当』字,有『也』字;一本有『当』字,无『也』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及类说无「也」字;合璧事类、群书类编故事无「当」字。郝懿行曰:「情至者,未便可非,颜君此论,理未为通也。」
礼经:父之遗书,母之杯圈,感其手口之泽,不忍读用。政为常所讲习,雠校缮写,及偏加服用,有迹可思者耳。若寻常坟典,为生什物,安可悉废之乎?既不读用,无容散逸,惟当缄保,以留后世耳。
卢文弨曰:「礼记玉藻:『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母没而杯圈不能饮焉,口泽之气存焉尔。』郑注:『圈,屈木所为,谓卮匜之属。』释文:『圈,起权切。』案:亦作桊。」
卢文弨曰:「左太冲魏都赋:『雠校篆籀。』案:雠谓一人持本,一人读之,若怨家相对,有误必举,不肯少恕也。汉刘向校中秘书,凡一书竟,奏上,每云皆定,以杀青,可缮写。后汉书卢植传:『臣前以周礼诸经为之解诂,无力供缮写上。』章怀注:『缮,善也。』」
器案:服用即用也,古代谓用曰服。易系辞:「服牛乘马。」诗郑风叔于田:「巷无服马。」吕氏春秋顺民篇:「服剑臂刃。」史记李斯传:「服太阿之剑。」大戴礼记武王践阼篇剑铭曰:「带之以为服。」盐铁论殊路篇:「于越之铤……工人施巧,人主服而朝也。」服皆作用字用。太平御览有服用部二十一卷,所载什物,自帐幔幌帱以下,至于燕脂花胜之属,凡八十种。
卢文弨曰:「孔安国尚书序:『伏牺、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器案:坟典,一般用为书籍之意。南史丘巨源传:「少好学,居贫,屋漏,恐湿坟典,乃舒被覆书,书获全而被大湿。」
卢文弨曰:「史记五帝本纪:『舜作什器于寿邱。』索隐:『什,数也,盖人家常用之器非一,故以十为数,犹今云什物也。』」案史记正义:「颜师古曰:『军法:五人为伍,二伍为什,则共器物。故谓生生之具为什器,亦犹从军及作役者,十人为火,共畜调度也。』」
散逸,谓散失亡逸。本书杂艺篇:「梁氏秘阁,散逸以来。」南史何宪传:「博涉该通,群籍毕览,天阁秘宝,人间散逸,无遗漏焉。」
卢文弨曰:「缄,古咸切,封也。」案:文选谢惠连杂诗注:「缄,束箧也。」
思鲁等第四舅母,亲吴郡张建女也,有第五妹,三岁丧母。灵床上屏风,平生旧物,屋漏沾湿,出曝晒之,女子一见,伏床流涕。家人怪其不起,乃往抱持;荐席淹渍,精神伤怛,不能饮食。将以问医,医诊脉云:「肠断矣!」因尔便吐血,数日而亡。中外怜之,莫不悲叹。
林思进先生曰:「俗多误以『亲』字绝句。(案:朱本断句正如此。)案:春秋繁露竹林篇:『齐顷公,亲齐桓公孙。』史记淮南王传:『大王,亲高帝孙。』梁孝王世家:『李太后,亲平王之大母也。』容斋随笔七引颜鲁公书远祖颜含碑,晋李阐之文也,云:『
君是王亲丈人,故呼王小字。』皆可证。盖古人自有此种语也。」案:前文「言及先人」条,亦有此例,说详彼注。
灵床,即灵座,供奉亡人灵位之几筵也。世说新语伤逝篇:「顾彦先平生好琴,及丧,家人常以琴置灵床上。」晋书本传作「灵座」。
周礼春官司几筵郑玄注云:「铺陈曰筵,藉之曰席,筵铺于下,席铺于上,所以为位也。」
御览四一五、永乐大典一0八一三「淹渍」作「泪渍」。
「怛」原作「沮」,颜本、程本、胡本、朱本作「怛」,今据改。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毛诗:『中心怛兮。』传:『怛,伤也。』」
史记仓公传:「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死生,决嫌疑,定可治。」诊脉,今云看脉。
御览、永乐大典「肠」上有「女」字。
礼云:「忌日不乐。」正以感慕罔极,恻怆无聊,故不接外宾,不理众务耳。必能悲惨自居,何限于深藏也?世人或端坐奥室,不妨言笑,盛营甘美,厚供斋食;迫有急卒,密戚至交,尽无相见之理:盖不知礼意乎!
卢文弨曰:「礼记祭义:『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尽其私也。』乐,如字,一音洛。」
楚辞九思:「心烦愦兮意无聊。」王逸注:「聊,乐也。」
刘岳云食旧德斋杂箸:「真德秀读书记:『近时大儒有忌日衣黪衣巾墨衰受吊者。』(案:此指朱熹。)李济翁资暇录云:『亲戚来而不拒。』颜氏家训谓:『不接外宾。』盖谓寻常之宾耳。」
封氏闻见记六「众」作「庶」。
封氏闻见记此句作「不能悲怆自居」。
卢文弨曰:「奥室,深隐之室。礼记仲尼燕居:『室而无奥阼,则乱于堂室也。』」
封氏闻见记「妨」作「好」。
卢文弨曰:「卒,与猝同。」案:封氏闻见记引此数句作「
卒有急回,宁无尽见之理,其不知礼意乎」。
唐语林八载此文,误作颜延之曰。封氏闻见记六忌日曰:「
沈约答庾光禄书云:『忌日制假,应是晋、宋之间,其事未久。未制假前,止是不为宴乐,本不自封闭,如今世自处者也。居丧再周之内,每有忌日,哭临受吊,无不见人之义。而除服之后,乃不见人,实由世人以忌日不乐,而不能竟日兴感,以对宾客,或弛解,故过自晦匿,不与外接。假设之由,寔在于此。』」所说与此可互参。
魏世王修母以社日亡;来岁社日,修感念哀甚,邻里闻之,为之罢社。今二亲丧亡,偶值伏腊分至之节,及月小晦后,忌之外,所经此日,犹应感慕,异于余辰,不预饮燕、闻声乐及行游也。
赵曦明曰:「魏志王修传:『修字叔治,北海营陵人。七岁丧母。』下载此事。」
器案:历书以立春后第五戊日为春社,立秋后第五戊日为秋社,此社日不知为春社抑秋社。御览三0引魏志此事,列入春社;敦煌卷子伯二六二一号引孝子传:「母以社日亡,白秋邻里会,修忆念其母,哀慕号绝,邻里为之罢社。」则以为秋社。
赵曦明曰:「各本俱脱『日』字,宋本作『来岁有社』,(器案:宋本于「有」字下注云:「一本作『一』字,一本只云『来岁社』。」)亦误。案:御览引萧广济孝子传载此事有『日』字,今据补。」
卢文弨曰:「历忌释:『四时代谢,皆以相生。至于立秋,以金代火,金畏火,故至庚日必伏。庚者,金也。』阴阳书:『从夏至后第三庚为初伏,第四庚为中伏,立秋后初庚为后伏,亦谓之末伏。』史记秦本纪:『德公始为伏祠。』魏台访议:『王者各以其行盛日为祖,衰日为腊。汉火德,火衰于戌,故以戌日为腊。』魏、晋以下,以此推之。分,春、秋分;至,冬、夏至。」
「外」,宋本作「日」,不可从。
卢文弨曰:「盖谓亲或以月大尽亡,而所值之月,只有二十九日,乃月小之晦日,即以为亲之忌日所经也。」郑珍曰:「六朝时更有忌月之说。张融有孝,忌月三旬不听音乐;晋穆帝将纳后,以康帝忌月疑之,下其议,皆见于史。相沿至唐不废。唐书王方庆传『议者以孝明帝忌月,请献俘不作乐』可见。而又有此月中忌前晦前、忌后晦后各三日之说。唐书韦公肃传:『睿宗祥月,太常奏……前忌与晦三日、后三日,皆不听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侧门通慰。』盖沿隋以前旧习也。黄门此云『月小晦后』,正谓忌月之晦前后三日,月小则廿七八九也;此与伏腊分至,皆在忌日之外,故黄门自言:『已丧亲后值如此,于忌之外,所经等日,犹感慕异于余辰,不必正忌日也。』『忌之外所经此日』一句,沈本『外』作『日』,误。卢注非。」案:郑说是,今从之。
「犹」,抱经堂本误「尤」,今据各本校改。「感」,宋本原注云:「一作『思』。」案:后娶篇:「基每拜见后母,感慕呜咽。」本篇前文:「言及先人,理当感慕。」「正以感慕罔极,恻怆无聊。」则颜氏凡言悼念亡亲时,皆用感慕。南史张敷传:「生而母亡,年数岁,问知之,虽蒙童,便有感慕之色。」隋书独孤皇后传:「
早失二亲,常怀感慕,见公卿有父母者,每为致礼。」盖思慕仅存于心,感慕则形于色也。
刘绦、缓、绥,兄弟并为名器,其父名昭,一生不为照字,惟依尔雅火旁作召耳。然凡文与正讳相犯,当自可避;其有同音异字,不可悉然。刘字之下,即有昭音。吕尚之儿,如不为上;赵壹之子,傥不作一:便是下笔即妨,是书皆触也。
名器,知名之器,与上文「王元景兄弟皆号名人」之名人义同。古代称人才为器,如国器、社稷器、天下器等是。晋书陈骞传:「富年沈敏,蕴兹名器。」
沈揆曰:「南史刘昭本传,子绦、缓附。一本以『昭』为『
照』者非。」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刘昭,字宣卿,平原高唐人。集后汉同异,以注范书。为剡令,卒。子绦,字言明。通三礼,大同中为尚书祠部郎,寻去职,不复仕。弟缓,字含度。历官湘东王记室;时西府盛集文学,缓居其首。随府转江州,卒。』绥,本传不载,疑此字衍。」郑珍曰:「据世说雅量注,刘绥,高平人。南史,刘昭,平原人。绥字衍文。御览萧广济孝子传改正。」器案:世说赏誉下注引刘氏谱:「绥字万安,高平人。祖奥,太祝令;父斌,著作郎;历骠骑长史。」是绥为道真从子,婿为庾翼,皆东晋人物也。不惟郡望不合,父祖各别,并时代亦悬绝,赵、郑疑绥字衍,是也。此盖传钞者涉纟旁排行误入,或即因缓字形近而误衍也。沈揆于刘绥不着一字,则所见本初未尝有绥字也。
赵曦明曰:「尔雅释虫:『萤火即照。』」
郝懿行曰:「音刘字者,卯下即钊字昭音尔。牟默人说。」郑珍曰:「此下言不讳嫌名也。刘字下半是钊字,钊与昭同音,如讳嫌名,即姓亦不可写也。」刘盼遂引吴承仕曰:「刘字上从卯,下从钊,钊音正与昭同。意谓同音异字,悉须避忌,即刘字下体亦触昭音,不可得书也。」器案:郝、郑、吴诸说是。韩愈讳辨:「康王钊之孙,实为昭王。」举事虽不同,而说明钊字昭音则一,亦足为证。
赵曦明曰:「史记齐世家:『太公吕尚者,东海上人。』」
赵曦明曰:「后汉书赵壹传:『壹字符叔,汉阳西县人。』」
刘淇助字辨略三:「是书之是,犹凡也,言凡是书札,皆触忌讳也。今谓处处曰是处,犹云到处也。」李调元剿说三:「言凡是书札,皆触忌讳也。可为著书之箴。」器案:少仪外传上引酬酢事变:「凡作书启,先记彼人父祖名讳于几案。」此沿六朝积习也。
尝有甲设燕席,请乙为宾;而旦于公庭见乙之子,问之曰:「尊侯早晚顾宅?」乙子称其父已往。时以为笑。如此比例,触类慎之,不可陷于轻脱。
器案:归心篇亦有「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后世之乙」之语。今案:古书凡不实指人名而言,率虚设甲乙之词以代之,如韩非子用人篇:「罪生甲,祸归乙。」是也;或称为某甲某乙,如左传文公十四年「夫己氏」注:「犹言某甲。」是也;或称为张甲李乙,如三国志魏书王修传注引魏略载太祖与修书:「张甲李乙,犹或先之。」是也;或称为张甲王乙李丙赵丁,如范缜神灭论:「张甲之情,寄王乙之躯,李丙之性,托赵丁之体。」是也。
林思进先生曰:「下云『时以为笑』者,盖笑其不审早晚,不顾望而对,遽云已往,所谓『陷于轻脱』,此耳。」刘盼遂曰:「
此甲问乙子,乙将以何时可以枉过,乙子不悟,答以其父已往,遂成笑柄。盖六朝、唐人通以早晚二字为问时日远近之辞,洛阳伽蓝记璎珞寺:『李澄问赵逸曰:「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犹未崩毁,未知早晚造?」逸曰:「晋义熙十二年,刘裕伐姚泓,军人所作。」』杜甫江雨有怀郑典设诗:『春雨闇闇塞峡中,早晚来自楚王宫?』李白长干行:『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所云早晚,皆问辞也。迤及近世,则加多字为多早晚,石头记小说中累见。」器案:刘说是。姚元之竹叶亭杂记七:「京中俗语,谓何时曰多早晚(早字俗言读音近盏)。隋书艺术传:『乐人王令言亦妙达音律。大业末,炀帝将幸江都,令言之子尝从于户外弹琵琶,作翻调安公子曲。令言时卧室中,闻之大惊,蹶然而起曰:「变变。」急呼其子曰:「此曲兴自早晚?」其子对曰:「顷来有之。」』族弟伯山曰:『然则此语,盖由来已久。』」姚氏所举王令言事,亦足为证。
御览二四五引俗说:「江夷为右仆射,主上欲用其领詹事,语王准:『卿可觅比例。』」
易系辞上:「触类而长之。」正义:「谓触逢事类而增长之,若触刚之事类以次增长于刚,若触柔之事类以次增长于柔。」三国志魏书王昶传:「若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汝其庶几举一隅耳。」
器案:本书养生篇:「但须精审,不可轻脱。」后汉书列女传:「班昭女诫曰:『动静轻脱,视听陕输,……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抱朴子汉过篇:「猝突萍鷽,骄矜轻侻者,谓之巍峨瑰杰。」轻侻即轻脱,谓轻薄佻脱也。
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亲表聚集,致燕享焉。自兹已后,二亲若在,每至此日,尝有酒食之事耳。无教之徒,虽已孤露,其日皆为供顿,酣畅声乐,不知有所感伤。梁孝元年少之时,每八月六日载诞之辰,常设斋讲;自阮修容薨殁之后,此事亦绝。
少仪外传下、爱日斋丛钞一引「则」下有「用」字。卢文弨曰:「刀,剪刀;针,古作箴,今又作针;缕,线也。」
事文类聚后五「试儿」作「试周」。卢文弨曰:「子生周年谓之晬,子对切,见说文。其试儿之物,今人谓之晬盘。」案:今四川试儿谓之抓周。爱日斋丛钞一:「晬谓子生一岁,颜氏家训云云,玉壶野史(案:即玉壶清话,所引见卷一。)记曹武惠王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罗于席,观其所取。武惠王左手执干戈,右手提俎豆,斯须取一印,余无所视。曹真定人,江南遗俗乃在此。今俗谓试周是也。」据此,则祝穆之改「试儿」为「试周」,乃从时俗也。
黄叔琳曰:「此风尤盛行于今,所谓无理只取闹也。不肖者或托此以敛财。」
少仪外传「耳」作「而」,属下句读。郝懿行曰:「今俗庆生辰,遂多如此,颜君所讥弹也。」
李详曰:「案: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少加孤露。』」器案:北史赵隐传:「幼小孤露。」纲目集览四九:「孤者,幼而无父者也;露者,暴露于于外也。」唐人则谓之偏露,孟浩然送莫氏甥诗:「平生早偏露。」说略本日知录卷十三。
少仪外传下「供顿」作「燕饮」,盖据时语改之。唐书高纪:「诏所过供顿,免今岁租赋之半。」胡三省资治通鉴一九0注:「
中顿,谓中道有城有粮,可以顿食也。置食之所曰顿。唐人多言置顿。」案:供顿与置顿义近。今谓吃一次饭曰吃一顿饭,本此。
爱日斋丛钞五:「梁元帝当载诞之辰,辄斋素讲经。唐太宗谓长孙无忌曰:『是朕生日,世俗皆为欢乐,在朕翻为感伤: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欲承颜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泣数行下,群臣皆流涕。则前世人主未以生日为重,而庆贺成俗已久矣。」
宋本「元」下有「帝」字,原注云:「一本无『帝』字。」案:事文类聚、群书类编故事六有「帝」字。
庾信周大将军司马裔神道碑:「今遗腹载诞,流离寇逆。」唐穆宗长庆元年诏:「七月六日,是朕载诞之辰。」
赵曦明曰:「梁书后妃传:『高祖阮修容,讳令嬴,本姓石,会稽余姚人,齐始安王遥光纳焉。遥光败,入东昏侯宫。建康城平,高祖纳为彩女,天监六年八月生世祖,寻拜为修容,随世祖出蕃。大同六年六月薨于江州内寝。世祖即位,追崇为文宣太后。』」卢文弨曰:「金楼子称:『宣修容,会稽上虞人,以大同九年太岁癸亥六月二日薨。』与史不同。」器案:修容,魏文帝所制,自晋以来,位列九嫔,见通鉴一六四胡注。
事文类聚「此」为「而」字。封氏闻见记四降诞:「近代风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会。孤露之后,不宜复以此日为欢会。梁元帝少时,每以载诞之辰,辄设斋讲经,洎阮修容殁后,此事亦绝。」即据此为言。
人有忧疾,则呼天地父母,自古而然。今世讳避,触途急切。而江东士庶,痛则称祢。祢是父之庙号,父在无容称庙,父殁何容辄呼?苍颉篇有(人肴)字,训诂云:「痛而謼也,音羽罪反。」今北人痛则呼之。声类音于耒反,今南人痛或呼之。此二音随其乡俗,并可行也。
卢文弨曰:「史记屈原传:『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器案:五灯会元十二潭州兴化绍清禅师:「不见道东家人死,西家人助哀,以手搥胸曰:『苍天!苍天!』」
卢文弨曰:「言今世以呼天呼父母为触忌也,盖嫌于有怨恨祝诅之意,故不可也。」
刘盼遂曰:「按江东人痛呼祢,当是呼奶,奶者,母之俗字,人穷则呼母,古今不异。颜氏误以为呼祢,实缘奶、祢同音而致疏失。广雅释亲:『奶,母也。』宋书何承天传:『承天年老,荀伯子嘲呼为奶母。承天曰:「卿当云凤皇将九子,奶母何言邪?」』北齐书穆提婆传:『后主襁褓之中,令陆令萱鞠养,谓之干阿奶。』李商隐作李贺小传,称贺临终,呼其母曰阿奶。此六朝、唐人呼母为奶之征也。颜氏误奶音为祢,遂难于自解矣。」
刘淇助字辨略一:「此容字,可辞也。容之为可者,容有许意,转训为可也。」
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苍颉一篇,秦丞相李斯作,扬雄、杜林皆作训纂,杜林又作苍颉故,故即诂也。」
宋本原注:「(人肴),下交切,痛声也。」傅本有此注,而误为「下痛交切声也」。卢文弨曰:「案:(人肴)字音见下,此音疑非颜氏本有。」钱大昕曰:「案:广韵十四贿部有(人肴)字,云:『痛而叫也,于罪切。』与羽罪音正同。」
宋本原注:「謼,火故切。」案:颜本、朱本「火」作「龙」,程本、胡本误作「人」;傅本「切」误「母」。
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声类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
「于耒反」,赵曦明曰:「俗本作『于来反』,今从宋本。」郝懿行曰:「『于耒反』,本或作『于来反』,形近而讹。」
卢文弨曰:「案:字今读肴,不与古音合,又转为?,今俗痛呼阿唷,音育,声随俗变,无定字也。」任大椿苍颉篇考逸下:「侑,痛而呼也。羽罪翻。王念孙曰:『风操篇云云,今案:字从肴得声,羽罪、于来(当作「耒」)二翻,皆与肴声不协。说文:「刺也,一曰痛声,胡茅切。」玉篇音训与说文同,皆无羽罪、于来之音。又案僧祇律卷十三音义云:「痏,诸书作侑。」引通俗文云:「侑,于罪反,痛声曰侑。」于罪与羽罪同音,然则音羽罪反之字,乃侑字之讹,痏、侑并从有得声,与货贿之贿声相近,故苍颉篇训诂音侑羽罪翻、声类音于来(耒)翻,今之痛呼之声,犹有若此者。然考广韵:胡茅反,痛声也;又于罪反,痛而叫也。集韵、类篇并与广韵同,此字之误,其来久矣。』」洪亮吉晓读书斋四录下:「案:既有羽罪、于耒二反,则字不当有爻音,疑字为侑字传写之误,今北俗痛苦甚尚呼阿侑,读若洧,或尚与古同也。左传昭公三年:『而或燠休之。』服虔注云:『燠休,痛其痛而念之,若今时小儿痛,父母以口就之曰燠休,代其痛也。』阿侑即噢休之转声。」陈汉章曰:「通俗文:『痛声曰侑,又曰痏。』皆羽罪反。案:说文:『姷,耦也,亦作侑。』又:『痏,疻痏也。』痛声之侑,当是痏之变。又:『刺也,一曰痛声。』则作亦是。」器案:北史儒林熊安生传:「后齐任城王湝鞭之,宗道晖徐呼『安伟!安伟!』」安伟,即阿侑也。
梁世被系劾者,子孙弟侄,皆诣阙三日,露跣陈谢;子孙有官,自陈解职。子则草屩麤衣,蓬头垢面,周章道路,要候执事,叩头流血,申诉冤枉。若配徒隶,诸子并立草庵于所署门,不敢宁宅,动经旬日,官司驱遣,然后始退。江南诸宪司弹人事,事虽不重,而以教义见辱者,或被轻系而身死狱户者,皆为怨雠,子孙三世不交通矣。到洽为御史中丞,初欲弹刘孝绰,其兄溉先与刘善,苦谏不得,乃诣刘涕泣告别而去。
卢文弨曰:「劾,胡概切,又胡得切,推劾也。」
胡三省通鉴一四二注:「露者,露髻。」高诱淮南子修务篇注:「跣足,不及着履也。」
颜本、朱本屩下注云:「音脚,履也。」卢文弨曰:「麤,疏也;布帛之等,缕小者则细良,缕大者则疏恶。」
本书勉学篇:「周章询请。」文章篇:「周章怖慑。」文选吴都赋注:「周章,谓章皇周流也。」
卢文弨曰:「要,于宵切,亦作邀。」
卢文弨曰:「庵,乌含切,广韵:『小草舍也。』」器案:风俗通愆礼篇:「丧者、讼者、露首草舍。」则涉讼露首草舍,自东汉时已然。
器案:不敢宁宅,犹诗言「不遑宁处」,左传桓公十八年言「不敢宁居」之意,言不敢安居也。后代通制条格卷二十二之假宁,元典章卷十二之宁家,即此宁宅之意。
卢文弨曰:「两『事』字似衍其一。」又曰:「各本皆误衍一『事』字。」
宋本「怨」作「死」,原注:「一本作『怨』字。」赵曦明曰:「案:怨字是,读若冤。」
赵曦明曰:「梁书到洽传:『洽字茂?,彭城武原人。普通六年,迁御史中丞,弹纠无所顾望,号为劲直,当时肃清。』」
赵曦明曰:「梁书刘孝绰传:『孝绰字孝绰,彭城人,本名冉,小字阿士。与到洽友善,同游东宫,自以才优于洽,每于宴坐嗤鄙其文;洽衔之。及孝绰为廷尉正,携妾入官府,其母犹停私宅。洽寻为御史中丞,遗令史案其事,遂劾奏之,云:「携少妹于华省,弃老母于下宅。」高祖为隐其恶,改「妹」为「姝」,坐免官。』」案:昔人谓「妹」、「姝」二字互倒,则「少妹」为「少姝」之误。
赵曦明曰:「梁书到溉传:『溉字茂灌,少孤贫,与弟洽俱聪敏,有才学。』」
兵凶战危,非安全之道。古者,天子丧服以临师,将军凿凶门而出。父祖伯叔,若在军阵,贬损自居,不宜奏乐燕会及婚冠吉庆事也。若居围城之中,憔悴容色,除去饰玩,常为临深履薄之状焉。父母疾笃,医虽贱虽少,则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梁孝元在江州,尝有不豫;世子方等亲拜中兵参军李猷焉。
卢文弨曰:「汉书晁错传:『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俛仰之间耳。』」
赵曦明曰:「淮南子兵略训:『主亲操斧钺授将军,将辞而行,乃爪鬋设明衣,凿凶门而出。』」案许慎注云:「凶门,北出门也;将军之出,以丧礼处之,以其必死也。」卢文弨曰:「老子道经:『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
公羊桓十一年:「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春秋所贬损大人当世君臣,有威权势力,其事实皆形于传。」
器案:玩即上文「服玩」之玩。饰玩,谓装饰之品,玩好之器。后汉书皇后纪序论:「选纳尚简,饰翫少华。」南史王昙传:「
手不执金玉,妇女亦不得以为饰玩。」
诗经小雅小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毛传:「如临深渊,恐坠;如履薄冰,恐陷也。」
司马温公书仪四:「颜氏家训曰:『父母有疾,子拜医以求药。』盖以医者亲之存亡所系,岂可傲忽也。」
礼记曲礼疏引白虎通曰:「天子病曰不豫,言不复豫政也。」
赵曦明曰:「梁书世祖二子传:『忠壮世子方等,字实相,世祖长子,母曰徐妃。』」
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皇弟皇子府,置功曹史、录事、记室、中兵等参军。』」
宋本原注:「一本无『焉』字。」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无「焉」字;少仪外传上引有。
四海之人,结为兄弟,亦何容易。必有志均义敌,令终如始者,方可议之。一尔之后,命子拜伏,呼为丈人,申父友之敬;身事彼亲,亦宜加礼。比见北人,甚轻此节,行路相逢,便定昆季,望年观貌,不择是非,至有结父为兄,托子为弟者。
器案:史传所载异姓结为兄弟者,大率由于军伍健儿亡命约同生死。如史记项羽本纪:「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此见史籍之始。至北齐书神武纪上:「
尒朱兆曰:『香火重誓,何所虑也。』绍宗曰:『亲兄弟尚可难信,何论香火。』」渔阳王绍信传:「乃与大富人锺长命结为义兄弟,妃与长命妻为姊妹。」北史司马消难传:「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隋文每以叔礼事之。」唐瑾传:「于谨……白周文,言:『瑾学行兼修,愿与之同姓,结为兄弟。』」此尤当时北人节概之可考见者。
汉书董贤传:「光雅恭敬,知上欲尊宠贤,迎送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易林需之同人:「两矛相刺,勇力钧敌。」翟云升校略曰:「均,古通用钧。」
黄叔琳曰:「结为兄弟,宜慎如此。」
胡三省通鉴六九注:「一尔,犹言一如此也。」
郝懿行曰:「呼为丈人犹可;今俗称干爹干娘,于义何居?」
「友」,宋本作「交」,原注云:「一本作『友』。」案:说郛本、爱日斋丛钞作「友」。卢文弨曰:「古者,与其子相友,则拜其亲,谓之拜亲之交。马援有疾,梁松来候之,独拜床下,援不答。孔融先与陈纪友,后与其子群交,更为群拜纪。鲁肃拜吕蒙母,结友而别。诸史所载,如此者非一。」
器案:北齐书宋游道传:「与顿丘李奖一面,便定死交。」即其证也。
器案:如此结义兄弟,实从当时乱伦之过房制度相应而产生者。自唐、五代以来,降弟为儿、升孙为子之现象,颇为普遍;宗法制度且如此,则交朋结友更无论矣。唐德宗以顺宗子謜为第六子,则以孙为子。唐制,尚主者升行与诸父等。五代史晋家人传:「重允,高祖弟,高祖爱之,养以为子。」宋史周三臣传:「李守节乃李筠之子,守节卒无后,即以筠妾所生之子为嗣。」刘攽彭城集内殿崇班康君墓志铭:「君生二岁失父,育于大父,大父育为己子。」袁采袁氏世范一立嗣择昭穆相顺:「设不得已,养弟、侄、孙以奉祭祀。惟当抚之如子,以其财产与之;受所养者,奉所养如父。」如此之等,与颜氏所言者,合而观之,非俗所谓「有钱高三辈,无钱低三辈」之绝好写照耶!
昔者,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餐,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见者七十余人。晋文公以沐辞竖头须,致有图反之诮。门不停宾,古所贵也。失教之家,阍寺无礼,或以主君寝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为耻。黄门侍郎裴之礼,号善为士大夫,有如此辈,对宾杖之;其门生僮仆,接于他人,折旋俯仰,辞色应对,莫不肃敬,与主无别也。
赵曦明曰:「见荀子,而文小异,说苑亦载之。」卢文弨曰:「荀子尧问篇、说苑尊贤篇及尚书大传,唯载见士;其握发吐哺,见史记鲁世家。」器案:韩诗外传八、说苑尊贤篇云:「穷巷白屋所先见者四十九人。」金楼子说蕃篇:「周公旦则读书一百篇,夕则见士七十人也。」吕氏春秋谨听篇、淮南子泛论篇又以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为夏禹事,黄氏日钞以此为形容之语,义或然欤。汉书萧望之传:「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礼,致白屋之意。」师古曰:「白屋,谓白盖之屋,以茅覆之,贱人所居。」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初,晋侯之竖头须,守藏者也,其出也,窃藏以逃,尽用以求纳之。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谓仆人曰:『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绁之仆,其亦可矣,何必罪居者!国君而雠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
卢文弨曰:「晋书王浑传:『浑抚循羁旅,虚怀绥纳,座无空席,门不停宾,故江东之士,莫不悦附。』」
器案:易说卦:「艮为阍寺。」文选西都赋:「阉尹阍寺。」张铣注:「阉寺皆刑余人,掌宫禁门户。」此文则用为一般司阍者之称。唐人又作阍侍,李商隐为举人上翰林萧侍郎启:「顷者,曾干阍侍,获拜堂皇。」
颜本、朱本「未」作「莫」。
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门下省置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各四人。』」
「号善为士大夫」,自此以下,宋本作「好待宾客,或有此辈,对宾杖之,僮仆引接,折旋俯仰,莫不肃敬,与主无别。」原注:「一本『裴之礼号善为士大夫,有如此辈,对宾杖之,其门生僮仆,接于他人,折旋俯仰,辞色应对,莫不肃敬,与主无别也。』」少仪外传下引「好待宾客」云云十二字,同宋本,「其门生僮仆」云云二十六字,同今本。事文类聚别二七引作「好待宾客,或有此辈」,余同今本。
李详曰:「日知录卷二十四,言南史所称门生,今之门下人也,历引徐湛之、谢灵运、顾协、姚察等传,证其冗贱。黄门此与僮仆并称,亦从其类也。」器案:赵翼陔余丛考三六:「唐以后始有座主门生之称,六朝时所谓门生,则非门弟子也。其时仕宦者,许各募部曲,谓之义从;其在门下亲侍者,则谓之门生,如今门子之类耳。」举证亦繁,不备引。
礼记玉藻:「折还中矩。」郑玄注:「曲行也。」折旋即折还。
黄叔琳曰:「裴公之接礼宾客,可谓至矣,宜有国士出其门下。」案:日知录十三曰:「史记:『郑当时诫门下,宾至无贵贱,无留门者。』后汉书:『皇甫嵩折节下士,门无留客。』而大戴礼武王之门铭曰:『敬遇宾客,贵贱无二。』则古已言之矣。观夫后汉赵壹之于皇甫规,高彪之于马融,一谒不面,终身不见。为士大夫者,可不戒哉!」即引颜氏此文而申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