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一先

类别:其他 作者:李渔 书名:笠翁对韵

    【原文】

    寒对暑,日对年,蹴鞠①对秋千。丹山对碧水,淡水对覃烟②。歌婉转,貌婵娟③,雪鼓对云笺④。荒芦栖南雁,疏柳噪秋蝉。洗耳尚逢高士笑⑤,折腰肯受小儿怜⑥。郭泰泛舟,折角半垂梅子雨⑦;山涛骑马,接篱倒著杏花天⑧(篱字原为上罒下离)。

    【注释】

    ①蹴鞠:蹴,踢;鞠,同鞠,球。

    ②覃烟:覃,长。覃烟,袅袅直升空中的饮烟或横浮低空的烟雾。

    ③婵娟:体态柔弱的样子。

    ④云笺:(唐)韦陟用五采笺写信,由他人代笔,自己签名。由于他写的“陟”字象五朵云,因而后来人们称书信为五云笺或云笺。

    ⑤洗耳尚逢高士笑:传说帝尧时,箕山有高人隐士曰巢父、许由,尧同许由商量,准备把帝位传给他。巢父听到了,以为玷污了他的耳朵,就跑到池中去洗耳。池水主人怒曰:“何污我水!”这个故事说帝尧、许由、巢父、池水主人,一个比一个更高洁。李白诗:“世无洗耳翁,安辨尧与跖。”

    ⑥折腰肯受小儿怜:陶渊明为彭泽令。一次,郡督邮来视察。县吏向陶渊明建议,应穿上官服迎见。陶渊明气愤地说:“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儿!”于是弃官而去。作《归去来辞》。

    ⑦郭泰泛舟,折角半垂梅子雨:见真韵第二章“郭泰”句注。

    ⑧山涛骑马,接篱倒著杏花天:见文韵一章“竹间”句注。

    【原文】

    轻对重,脆对坚,碧玉①对青钱②。郊寒对岛瘦③,酒圣对诗仙④。依玉树⑤,步金莲⑥,凿井对耕田⑦。杜甫清宵⑧立,边韶⑨白昼眠。豪饮客吞波底月,酣游人醉水中天⑩。斗草青郊,几行宝马嘶金勒;看花紫陌,千里香车拥翠钿⑾。

    【注释】

    ①碧玉:南朝(宋)汝南王妾,甚受宠爱,后代因为娇怜的爱人的代称。梁元帝诗:“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王维诗:“自怜碧玉亲教舞”。

    ②青钱:(唐)张鷟甚有才名,时人称之为“青钱学士”,意思是他的文章万选万中,万无一失。

    ③郊寒岛瘦:郊指孟郊,岛指贾岛,唐代的两个诗人。孟郊的诗内容清苦,失之寒,贾岛的诗风格瘦峭,失之瘦,后人于是有“郊寒岛瘦”的评价。(宋)苏轼《祭柳子玉文》:“元轻白俗,郊寒岛瘦。”

    ④酒圣对诗仙:晋刘伶旷达放饮,又曾作《酒德颂》,后人因称之为酒圣。李白初游长安,得到名人贺知章赏识,誉之为“谪仙人”,后人因称为诗仙。

    ⑤玉树:(唐)崔宗之,美容仪,饮酒时更见风度。杜甫诗《饮中八仙歌》说:“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⑥步金莲:南齐东昏侯宠爱潘妃,以金为莲花贴地,令潘妃行其上,叫“步步生莲花。”后以金莲指女子纤足。

    ⑦凿井对耕田:传说尧帝游于康衢,有一老人击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⑧清宵:杜甫诗有“思家步月清宵立”句。

    ⑨边韶:汉儒边韶,字孝先,性放达,开帐授徒,常昼眠,弟子编歌嘲之曰:“边孝先,腹便便。夜读书,昼贪眠。”

    ⑩豪饮客吞波底月,酣游人醉水中天:杜甫《饮中八仙歌》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等语,形容醉人们的情态。

    ⑾千里香车拥翠钿:翠钿,妇女用宝石金银雕饰的首饰,这里即代指妇女。“千里”疑当作“十里”。

    【原文】

    吟对咏,授对传,乐矣对凄然。风鹏①对雪雁,董杏②对周莲③。春九十,岁三千④,钟鼓对管弦。入山逢宰相⑤,无事即神仙。霞映武陵⑥桃淡淡,烟荒隋堤⑦柳绵绵。七碗月团,啜罢清风生腋下⑧;三杯云液,饮余红雨晕腮边⑨。

    【注释】

    ①风鹏:《庄子》书中说,北海有一种大鱼,其名为鲲,变成大鸟,其名为鹏。鹏有几千里大小,它要飞到南海,需要积累很长时间的风浮起它才有可能。

    ②董杏:《神仙传》中载,三国东吴董奉为人治病不取报酬,病重的为他栽五棵杏,轻者栽一棵,数年后共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

    ③周莲:宋儒周敦颐,性爱荷花,曾写《爱莲说》一篇,盛赞此花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品质。

    ④春九十,岁三千:春光九十,意思是春光将尽。岁三千,极言年寿之长。传说汉武帝时,东郊献短人东方朔(字曼倩),谓帝曰:“王母蟠桃,三千岁一熟,此儿已三偷之矣。”

    ⑤山中相:南朝(梁)陶宏景隐山中,武帝常问之以国事,时人称之“山中宰相”。

    ⑥武陵:陶渊明《桃花源记》写武陵一位渔夫,偶逢一处世外桃源。

    ⑦隋堤:炀帝自板渚引河达淮,岸上悉种柳。见齐韵第二章“隋堤”二句注。

    ⑧七碗月团,啜罢清风生腋下:(唐)卢仝诗有“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句。月团,茶名。唐卢仝《走笔谢孟谏议新茶》诗:“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

    ⑨三杯云液,饮余红雨晕腮边:云液,酒的美称。(唐)白居易《对酒闲吟赠同老者》诗:“云液洒六腑,阳和生四肢。”二句写酒后的形容。

    【原文】

    中对外,后对先,树下对花前。玉柱对金屋,叠嶂对平川。孙子策①,祖生鞭②,盛席对华筵。解醉知茶力,消愁识酒权③。丝剪芰荷开冻沼④,锦妆凫雁泛温泉⑤。帝女衔石,海中遗魄为精卫⑥;蜀王叫月,枝上游魂化杜鹃⑦。

    【注释】

    ①孙子策:孙子指春秋战国时吴国孙武。春秋时期著名军事家,著有《孙子》十三篇传世。

    ②祖生鞭:东晋祖逖与他的朋友刘琨同寝,他们立志收复中原,每天闻鸡鸣就起床舞剑。一次祖逖先醒,闻鸡鸣,逖蹴琨曰:“此非恶声也。”琨恐曰:“祖生先吾着鞭。”意思是比自己行动得快。

    ③解醉知茶力,消愁识酒权:茶力、酒权互文,即茶和酒的功效。

    ④丝剪芰荷开冻沼:传说中隋炀帝的故事,说他曾命人用锦绢剪为荷花,遍插池苑,从中游乐。芰,古书上指菱。

    ⑤锦妆凫雁泛温泉:唐玄宗的故事。相传玄宗扩建华清宫汤池,规模宏丽,汤池内以玉莲为喷泉,又缝锦绣为凫雁,放于水中,自己乘小舟从中游嬉,极尽奢欲。

    ⑥帝女衔石,海中遗魄为精卫:上古神话,赤帝有女名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魂魄变成一种鸟,名叫精卫,常常衔木石填海中。陶渊明诗:“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⑦蜀王叫月,枝上游魂化杜鹃:上古神话传说,蜀王名杜宇,在蜀治水,自以德薄,让位给大臣鳖冷,自己隐居山林,死后化为杜鹃鸟,夜夜悲啼,啼则吐血。李商隐诗:“望帝真心托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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