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人之书,往往有因前人小失而曲全之,或附会之,遂致大谬於事理者。《大戴记》云:“文王十二而生伯邑考,十五而生武王。”《小戴记》云:“文王九十七而终,武王九十三而终。”信如所言,则武王元年,年八十有四,在位仅十年耳。而《序》称十有一年伐殷,《书》称十有三祀访范,其年不符。说者不得已,乃为说以曲全之云:文王受命九年而崩,武王冒文王之年,故称元年为十年。(说详《丰镐考信录》中)《春秋》书齐桓公之卒在十有二月乙亥,周正也。殡於十二月辛巳,距卒仅七日耳。而《传》采夏正之文,以为卒於十月乙亥;则卒与殡遂隔六十七日。说者以其日之久也,遂附会之以为尸虫出於户。此岂近於情理哉!前人之为此言,不过一时失於考耳,初不料後之人引而伸之,遂至於如是也。然此犹皆前人之误之有以启之也,若乃经传本无疑义,而注家误会其意,及与他文不合,不肯自反,而反委曲穿凿以蕲其说之通者,亦复不少。如《尧典》之“四岳”,注者误以为四人,因与二十二人之文不合,遂以稷、契、皋陶为申命,以治水明农为在尧世矣。《书序》之“以箕子归,说者误以为本年之事,因与伐殷之年不合,遂以伐殷为观兵,以《序》之度孟津为有月日而无年矣(说并详《唐虞丰镐》两《考信录》中)。凡兹之误,其类甚多。展转相因,误於何底。姑举数端,以见其概。乃学者但见其说如是,不知其所由误,遂谓其事固然而不敢少异,良可叹也!故今为《考信录》,悉本经文以证其失,并为抉其误之所由,庶学者可以考而知之,而经传之文不至於终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