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非一代之事,参数代观之,或异或同,皆可以征义。学者能明其义,则可以善后世之事矣。戮国君之弟之仆,事不可行矣,然虽不能行,而不谓无其理,故穷理者宜知之,若但以为过人之行,聊一激赏而称道之,视古人反浅于己,亦无大益,踵而行之,且恐有误。张释之劾太子梁王不下司马门,盖得魏绛之理措诸行事者也。然非悼公明察、文帝仁厚,二臣亦不敢为此以取必于理,而大戾于势也。文帝已废肉刑,至武帝时何缘复有腐刑之律,若司马迁、张贺皆贤者而坐之,不亦可疑乎?按许广汉传,少时为郎,以扈从之势盗取他郎之鞍,吏劾从行为盗当死,有诏,募下蚕室。募之为言或因文帝所废,子孙不敢辄复,而情法之可矜者又不可不全其生,故以募为名,若应募而至也,此亦曲全人生之意,非乐于割肌肤也。然别立科条,曲为义例以断人肢体,何如直禁之焉愈乎?故自汉以后不复存此律也。田叔焚梁狱词事,班氏不载,褚先生载计诸史记别简,盖中道而焚狱词,事不可讯。班氏疑而削之,是也。褚先生喜其奇异,诧而书之,此正史与野史之别也。通鉴复存之者,谓田叔归狱胜诡,得公羊许季子之义,因悉其原委而并及之,以为议亲之则,亦非谓焚词之可训也,经术之士宜慎取之。权幸之臣,有所不快,欲人君因事诛之,至有假阴阳鬼神之说摇动主听者,梁邱据请诛祝史,卫裔款请除西南隅大臣是也。人主最不可近艺术之士,恐其挟无稽之谈,乱刑赏之大政。先事无从诘其谬,事后不及悔其失也。人君以大夫为股肱,士民为肌肤,故春秋之义,大夫有罪无罪皆不得专杀也,以为擿巢毁卵,则凤不翔,剖胎焚夭,则麟不至。故有流放之典以处罪戾,所以尊贤者之类也。臣之见放者,三年待于竟上,盖古者疑狱三年而后断,自嫌有罪当诛,故三年不敢去,以待君之诛,非待君之赦也。此亦在律令之外,当存其理者也。